第四十七章 七夕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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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生被她的癡情感動了。

    他好像看到一個少女的心房在跳動,這顆心是鮮紅的、是熱烈的,閃出耀眼的光芒。

    他幾乎感到有點暈眩了,他讷讷地說: “愛愛,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我不配你!你是個紅遍洛陽的名角。

    我是個小徒弟。

    我一年掙的錢,還不夠給你買一雙鞋子。

    你能搭理我,我就很感激了。

    我能給你照幾張相,就是我最高興的事。

    别的……我不敢想,我也不配去想,我……情願給你跑跑腿,辦點事。

    ” 在月光下愛愛似乎看到了他的淚光.。

    她覺得彥生訴說的隐衷是真實的,她有些憐憫,卻又有些委屈。

    她說: “彥生,你把我看作什麼樣人?” 彥生痛苦地搖着頭說:“沒有辦法,你肯定要當大官太太,我看過一本書叫《坤伶傳》,她們後來都走了這條路。

    ” “難道沒有另外一條路嗎?” 愛愛說着,輕輕歎了口氣,自己走了。

     二 農曆七月七日,是民間傳說中牛郎星和織女星在鵲橋相會的一天。

    傳說這一對青年戀人,因為愛情笃好,為王母娘娘所忌恨,她拔下頭上的金簪,在天上劃了一道天河,把一雙夫妻隔在天河兩岸。

    牛郎和織女每天隔河遙望,痛哭流涕,哀歎永遠不能相會。

    喜鵲仙子可憐他們的離别痛苦,在七月七日這一天,聚集天下所有的喜鵲,在天河上搭了一道鵲橋,使牛郎和織女相會。

     從此,每逢七月七日這一天,所有喜鵲就要飛到天上,給牛郎織女搭橋,而這一對青年夫妻,一年中也隻有這一天能相會一次。

     這個美麗的神話傳說,在中國各地廣為流傳着。

    由于它凄楚動人,千百年來,它不但沒有湮沒,反而強烈地保存在人們的記憶和風俗中。

    人們甚至于對喜鵲也産生了好感。

    到七月八日這一天,人們看到喜鵲,總以崇敬的心情默默地說着:“你累了!” 有些農村婦女們,還要抓一把糧食灑在地上,表示對喜鵲的犒勞。

     “七七事變”是陽曆七月七日,是抗日戰争爆發的紀念日,這也是個巧合。

    日本軍國主義分子,選擇這一天向古老的中國進行侵略戰争,企圖改變中國的文明和奴役中國人民,這說明他們多麼驕橫無知,一個創造出用千萬“喜鵲翅膀搭起愛情橋梁”的民族能夠滅亡嗎?正像另一個流傳了幾千年的故事一樣:五月五日“端陽節”,偉大的詩人屈原,由于他強烈的愛國主張受到谪貶,最後被逼投入汨羅江中。

    老百姓同情他,憐憫他,為了保全他在江河中的屍體,不讓魚鼈吃掉,在“端陽節”這一天,人民把糧食灑向全國江河,希望魚鼈吃下這些糧食,不去侵犯屈原的屍體。

    這個故事一直流傳了幾千年,而且成為今天家家戶戶吃粽子的傳統節日。

     聽起來這隻是一些神話和民間故事傳說,但從這些故事傳說中,往往能看到一個民族的靈魂和道德精神。

    當日本帝國主義者,在抗日戰争頭兩年跨過中國長城時,他們在報紙上發了很多占領長城的照片,炫耀着“中國已被征服”。

    可是他們沒有看到中國的另一條長城,億萬人民心中的長城,這條長城不是用磚塊和石頭築成的,它是用根深蒂固的道德、文明、團聚力、正義感和同情心築成的。

    不管日本軍國主義分子把他們的武器研制得多麼精良,在這一條“長城”面前,他們始終是一個獐頭鼠目的侏儒。

     二十世紀很多荒唐事情的發生,是有些人對中國曆史的無知,對中國的民俗以及由此形成的民族精神的無知。

     在七月七日的前幾天。

    洛陽城裡的各家劇院都貼出了花花綠綠的海報,名字叫得不同,但演出的劇目内容,都是關于牛郎織女的故事。

    豫劇叫《天河配》,曲子戲叫《鵲橋會》,越調則叫《七夕淚》,業餘的票友們則直接叫《牛郎織女》。

    為了招徕觀衆,有的海報上批着:“機關布景,夜空真星出現。

    ”還有的寫着:“準帶真樂上台,黃牛說話。

    ”這些五花八門的廣告,對一些老觀衆來說,并沒起多大作用。

    他們隻是一年一度地來看一遍這個古老的故事,為牛郎和織女的不幸歎兩口氣,掉兩滴同情的眼淚,就覺得很滿足了。

     說書場裡也演出了《天河配》這個節目,是老藝人們根據曲子戲的全本戲改編的一個“小大書”。

    愛愛唱的是織女,由于加上了很多心理刻畫和環境的叙述描寫,比起演出的各種戲劇,更加真實、細膩、凄婉動人。

     農曆七月八日早上,彥生一大早就來到愛愛家裡。

    愛愛還沒有起床,窯門還關着。

    彥生拿起一把掃帚打掃着院子。

    老清嬸聽見院裡掃帚沙沙作響,看了看,見是彥生,又把門關上,沒有理他。

     彥生掃完院子,在門口磚頭上坐了好大一會兒,窯門才開了。

    愛愛從窯洞裡走出來,看見彥生,忙把披散着的頭發握在手中問: “你什麼時候來了?” “來了一會兒了。

    ”彥生笑着答。

     “怎麼不到屋裡去?” “……”彥生笑了笑。

     愛愛洗罷臉,正在梳頭,彥生才走進窯洞。

    老清嬸仍然沒有理他,隻管彎着腰掃屋地,還故意把灰塵揚得滿窯洞像冒狼煙一樣。

    愛愛忍不住說:“媽!你就不會輕點掃!”老清嬸說:“屋裡太髒了,就這樣掃還掃不出去哩?還輕點!” 愛愛沒好氣,端住個刷牙缸子用嘴向窯洞地上噴着水,一直噴了兩三缸子,噴得桌子、凳子上和老清嬸的腳上到處都是水滴。

    老清嬸喊着說:“這死妮子,跟下雨一樣,挑擔水容易,是吧?” 愛愛說:“水用完了我去挑,不要你管!”她故意把“不要你管”這四個字說得很重,噎得老清嬸說不出話來。

     彥生看到這母女倆互相拌着嘴,便急忙從提兜裡拿出來個荷葉包,擺在桌子上。

    裡邊是幾大塊冒着熱氣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