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中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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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眼裡感到高興。

    她把凳子挪近了點說:“四圈,你做得對。

    男子漢就得有點志氣!你說海香亭這個老不争氣的東西,那些婊子有啥金貴,我真不懂。

    … 四圈瞪着眼說:“嗯!她……她……她們會……會笑!” “笑,誰不會笑?”劉玉翠不服氣地說。

     “她……她們那……那笑,跟别人……不、不一樣……她們笑着……眼,眼睛還帶鈎……鈎的……” 劉玉翠沉默了。

    她第一次感到四圈并不笨。

    四圈也是個男子漢哩! 四圈起身要走,劉玉翠突然拉住他說:“四圈!再坐一會兒吧!陪我說說話。

    ” 四圈又坐了下來。

     劉玉翠半天不言語,忽然眼中滾出兩滴淚說:“四圈,你說我虧不虧?我十八歲嫁給他,今年才二十五歲!給我悶成這樣子,我真難受。

    ”她說着,擡起頭看着四圈。

    四圈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含着兩顆晶瑩的淚水的眼睛。

    他吓得張開了大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五 劉玉翠對四圈越來越殷勤了,送給他衣服、鞋襪,帶他吃冷飲、看戲,每逢聽到他的腳步響,她正好掀開簾子。

    就連叫人的口氣也變了,叫四圈時還不知不覺地加了個“哥"字:“四圈哥,你回來了?”“四圈哥,你陪我出去……”四圈雖然口吃,卻也能和她聊天。

    他們說從前在農村的事兒,說過年過節的風俗,說四圈自己的流浪故事,漸漸地劉玉翠覺得,他這一張結巴嘴,非常會說話,而且有一種特殊的抑揚頓挫的聲調,有時候隻說半句話,下半句不說,劉玉翠聽起來,覺得又含蓄,又幽默。

    劉玉翠沒想到這個傻大個還有那麼可笑的幽默感。

     有一天,劉玉翠想到東北運動場的市場上買點毛線,四圈拉着她去了。

    這個運動場的市場,大多是從京滬流亡過來的人,出賣衣服、毯子和舊毛線之類東西的地方。

    當時物資缺乏,這些估衣攤子上倒還有些好東西。

    四圈陪着劉玉翠轉了兩圈,轉到一個相面攤子前。

    那個相面的有三十多歲,也長得傻大黑粗,攤子上挂的市簾子寫着:“你想升官嗎?請問餘!你想發财嗎?請問餘!你想戀愛嗎?請問餘!你想考學嗎?請問餘!……” 劉玉翠看他這個招牌寫得特别,便慫恿四圈去相面。

    四圈說他不信這個。

    劉玉翠非要他去相相不可,還塞給他兩張鈔票。

     四圈無奈,隻得拿着錢走過去說: “老……老……先生!給……給……給我相相!” 那個相面的看了他一眼,木着臉不答話。

     四圈又說:“老……先生!我……我相相面!” 那人又看他一眼,仍不回答。

    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走開。

     四圈很快回來了。

    劉玉翠奇怪地問: “他怎麼不給你相面?他是個啞巴?” 四圈紅着臉說:“×他娘,他……他……他怕我踢……踢他的攤子!” “為什麼?”劉玉翠不解地問。

     “他……和……和……我一樣!也……也……結巴!”劉玉翠“噗哧”一聲笑了,笑了半天,擦着眼淚說:“我不信!” 四圈說:“不……不……不信,你……去問問。

    ” 劉玉翠果然自己過去了。

    她往攤子前一站,說:“先生,給我相相面!” 那個相面的果然笑着說話了。

    他說:“你……你……先請……請……坐!”一句話沒有說完,劉玉翠“噗哧”一下又笑了,她笑得前仰後合,渾身亂抖,笑得碰翻了相面的一個小凳子…… 四圈急忙過來扶起劉玉翠,她仍然止不住笑,她指着四圈對相面的說:“你給他相相,你給他相相!” 那個相面的無奈,對四圈說:“老……老……兄,你……你……你别吭聲。

    要不,咱……咱……咱倆這……這生意不……不……不好辦!” 四圈順從地點點頭。

     相面端詳了他一下,鄭重地說了起來,他說:“你……你……你這相,是……是好相!三……三……三十五歲當……當……當中将!你……你……你這個眉……眉毛,不好,是是……是掃帚眉……年幼受……受苦!眼睛哩!你是馬……馬……馬眼,黃……黃……黃眼珠,主一輩子勞……勞碌!可……可……可是你……你這個鼻……鼻……鼻子太好了,鼻頭更……更……好!這就說是你……你……三十五歲以……以後,要大發迹,你……你這個發迹,和……和别人不同,有個女……女……女貴人,搭救你!你看!你……這鼻窩往下有……有……有兩條線!......” 這個相面的結結巴巴,信口開河地說着。

    四圈半信半疑,抿着嘴沒有敢說一句話,隻是不住點頭。

    相完後,他給了那個相面的兩毛錢,那個相面的說: “再……再賞幾個吧!很……很……很少有……你……你這鼻……鼻……鼻子!” 四圈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劉玉翠就“刷”地一下掏出一張新鈔票遞了過去,她挽着四圈的胳膊走了。

    好像她自己就是那個“女貴人”似的。

     四圈雖然不相信相面,但對這一次相面,他卻有幾分相信。

    他買了個小圓鏡子,每天偷偷地照着。

    他不是照他的鼻子,他沒有當中将的野心,他主要是觀察自己的兩隻眼睛。

    他的眼睛确實是黃的,眼睛還是長方形,他對照了一匹馬的眼睛,果然很像。

    他記得“馬眼勞碌”這四個字,想着一輩子拉車,老了,拉不動了,會是個啥結局?他開始希望真的有個貴婦人來搭救他。

    想來想去,才省悟過來,莫非就是玉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