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唢呐情話

關燈
鐵打鍊子九尺九, 哥拴脖子妹拴手, 哪怕官家王法大, 出了衙門手牽手。

     ——民歌 戰争一天天的吃緊了。

     這時徐州會戰已經結束。

    日本侵略軍正調集各線兵力,向津浦鐵路南北兩段集結。

    土肥原賢二的十四師團,也由濮陽南渡黃河,向蘭封、開封一帶進攻。

    這些天裡,豫東戰場不斷發生劇烈的遭遇戰,五月下旬砀山、歸德相繼淪陷,國民黨軍隊開始大批西撤。

    赤楊崗正臨着大路,每天都有從東線撤退下來的大批軍隊經過。

    他們拖着大炮,扛着機槍,挑着行李背着鍋,一隊一隊地向西走着。

    穿着藍布旗袍的軍官太太,有的騎在抓來的驢子上,有的坐在炮車上,在塵上飛揚的大路上,嘴裡還吃着從地裡摘來的甜瓜。

     43 赤楊崗村頭有一家小飯鋪,飯鋪的掌櫃叫陳柱子,老婆叫月蓮,人長得很幹淨利落,她有個外号叫個“白菜心”。

    村裡的年輕人大多簡稱她“老白”。

    端陽節近,平常這時候是賣油條的季節,一根帶枝的竹竿豎在門前,上邊挂滿黃焦的長油條。

    這些天,因為老過兵,柱子沒有敢開錨炸油條,也沒有敢打燒餅。

    那些國民黨兵不是跟他老婆無理取鬧,就是故意用大鈔票找零尋釁找事c柱子看生意做不成,就把火熄了。

    ,準備晚幾天麥子熟了和他老婆到地裡拾麥。

    他自己沒有種地,老白手快,過個麥天,拾也能拾個百八十斤麥子。

     早上,兩口子在院子裡吃早飯。

    有人來叫門,柱子放下碗開了門,原來是本村的吹鼓手藍五。

     藍五說:“兄弟,有牛舌頭燒餅給我拿兩個。

    ” 柱予說:“五哥,兩夭沒升門了,你沒看火都沒生。

    ” 藍五“唔”了一聲,扭頭便走,院子裡一個清脆的聲音卻喊着:“還不把五哥請進來,他一個人才回來,燒鍋燎竈多費事,一塊吃了算了!”這是老白的聲音。

    藍五忙說:“我吃過了!"柱子一聽有老婆的“指令”,便一把把他拉進院子裡來,藍五剛剛坐下,老白已經把一個卷好的大麥面烙餅塞在他的手裡,又滿滿地給他盛了一大碗大麥仁稀飯。

     藍五接過稀飯,先喝了-一大日,頓時心裡熱呼呼的,又低着頭吃着烙餅。

    老白說:“這幾天你上哪兒了?”藍五說:“十裡鋪有一鋪白事,一個面坊老頭去縣城裡進面,叫日本飛機丢炸彈炸死了。

    幾個出門的閨女看他爹死得苦,湊錢請了一盤鼓樂,想盡盡心。

    誰知道我去了以後,那村裡的駐兵不讓穿孝衣、搭靈棚。

    我等了兩天,也沒弄成事就回來了!現在啥生意也做不成了。

    ” 44 柱子說:“那村裡住的是中央軍吧?”藍五說:“可不是。

    比咱村住的宣傳隊差遠喽!咱村這宣傳隊給老百姓挑水、掃地,那村的雞子快叫他們殺吃完了。

    ”柱子說:“這宣傳隊可真不賴,住了這半個月,那麼多弟兄,連賒個燒餅賬的都沒有。

    ”老白笑着問藍五:“五哥,聽說李隊長不是叫你參加他們的宣傳隊嗎?”藍五說:“那是說笑話。

    嗨!我要是年輕十歲嘛,我可真去參加!新四軍這些弟兄們家常得很,像我這樣的……算是下九流了吧?可人家不論是當官的還是底下的弟兄,一見面就拉住手!……”他說着發黃的臉上泛出一層興奮的紅潮。

     原來這藍五在赤楊崗是個光身條子,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

    父母早亡,從小跟着響器班子拍小钹,饑一頓飽一頓,吃兩天大酒大肉,喝兩天黃菜葉子稀粥。

    他人倒聰明,十四五歲時候,跟着老師傅朱全水學吹唢呐,不到一年,一杆五眼唢呐,學啥像啥。

    同是《上轎調》,他吹得嘹亮、柔和。

    同是《百鳥朝鳳》,他吹得委婉細膩,學什麼鳥叫,像什麼鳥叫。

    不光學得像,小過門加得也熱鬧歡快。

    那幾年剛興留聲機,農民們叫“洋戲”,賣針的總是帶着一部。

    他一有空就蹲在賣針的攤子邊上聽。

    不到兩年,二簧戲、河南梆子、河北梆子、曲子、越調、四股弦、墜子書,樣樣會吹。

    他有幾出拿手好戲:《秦香蓮》、《二進宮》、《對花槍》、《穆桂英挂帥》。

    在這不大唱戲的農村裡,農民們聽着這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