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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絲對母親沒有一丁點兒印象,她從不知道母親是什麼,但她極少感到需要一個母親。

    童年時,父親從未曲解過她的意思,也從未有過一次疏漏——隻有一次,在她十一歲那年,有一天放學回家吃飯,她發現自己開始流血。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開始放聲尖叫。

    卡波妮和阿迪克斯還有傑姆跑了過來。

    當他們明白了她的苦境後,阿迪克斯和傑姆無助地看着卡波妮,卡波妮接手了這件事。

     瓊·?露易絲從未充分意識到她是個女孩。

    自出生以來,她一直風風火火、打打鬧鬧;與人争鬥,玩橄榄球,攀爬,追趕傑姆,在任何比身手的競賽中打敗她所有的同齡人。

     當她平靜下來,能聽得進話時,她斷定那是一個捉弄她的殘酷的惡作劇:現在她必須邁入女性的世界,一個她蔑視、無法理解,也無法自衛的世界,一個不歡迎她的世界。

     傑姆在他十六歲時抛棄了她。

    他開始用水把頭發光滑地往後梳,和女孩約會。

    她唯一的朋友就是阿迪克斯。

    接着,芬奇博士返回了故鄉。

     兩個老去的人幫助她度過了最孤獨、最艱難的時光,曆經從咆哮的假小子變成妙齡女郎的浴火重生。

    阿迪克斯拿下她手裡的氣槍,把高爾夫球杆放到她的手中;芬奇博士教導她——芬奇博士把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教給她。

    她虛應着這個世界:敷衍了事地循規蹈矩,表現得像個好人家的姑娘;她對服裝、男孩、發型、小道消息和女性志趣很是三心二意。

    可脫離了那些她确信愛她的人所給她的安全感,她始終心神不甯。

     阿迪克斯送她去上佐治亞州的一所女校。

    畢業後,他說,現在是她該開始自力更生的時候了,她幹嗎不去紐約或其他什麼地方。

    她隐隐覺得受傷,感到自己正在被驅逐出自己的家,可随着歲月的流逝,她認識到阿迪克斯這一明智之舉的全部價值:他年事漸高,他希望看到女兒能自力更生,這樣他便能夠安心地離開人世了。

     她不是形單影隻,而在背後支撐她的,她人生最強有力的精神支柱,是她父親的愛。

    對此,她從不質疑,從不考慮,甚至從未意識到,她在做任何重要的決定前,都會條件反射似的在潛意識中問自己:“阿迪克斯會怎麼做?”她從未意識到,她之所以能夠不屈不撓地堅持自己的立場,全是因為她的父親;她性格中任何可譽為正派善良的部分,皆是她父親造就的;她未察覺到她崇拜他。

     她隻知道,她為那些抱怨父母不給他們這個、诓騙他們幹那個的同齡人感到惋惜;她為那些中年女舍監感到惋惜——這些人經過一番分析後發現自己的憂慮所在正是自己本身;她為稱自己的父親為“我們家那個老家夥”的人感到惋惜,這說明這些父親多半是聲名狼藉、嗜酒、無能的廢物,使他們的孩子在人生旅途的某一刻失望透頂、無法原諒。

     她揮霍她的同情心,并沾沾自喜地活在她舒坦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