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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回家的姑娘舉辦的。

    這些姑娘于上午十點三十分準時登場亮相,專門為了讓仍在梅科姆過着與世隔絕生活的同齡女子能有機會考察她們。

    在這樣的情形下,鮮少能重續孩提時的友誼。

     瓊·?露易絲幾乎與每個一起長大的同伴失去了聯系,也不是特别希望找回青春期的友伴。

    她的學生時代是她最痛苦的時光,她對她所上的女校感情淡漠到麻木的地步,沒有比讓她置身于一幫不停念叨記得以前如何如何的人中間更令她不快的了。

     “想到咖啡茶會,我覺得無比恐怖,”她說,“但我願意辦一個。

    ” “我猜到你會願意,親愛的。

    ” 她突然心頭一軟,湧起感傷。

    她不知該怎麼感謝亞曆山德拉搬來與阿迪克斯住。

    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替人着想的小人,對她的姑姑冷嘲熱諷。

    别看她有緊身褡撐着,但在某些方面,她手無寸鐵,又有某種優雅的風範,和自己迥然不同。

    像她這樣的人已經絕種了,瓊·?露易絲心想。

    她經曆過三次大戰,卻從未被戰争傷及;男士在門廊上或吊床裡抽煙,女士輕輕打着扇子,喝着涼水——沒有東西可以幹擾這個屬于她的世界。

     “漢克情況怎麼樣?” “他表現很出色,寶貝。

    你知道,他被基瓦尼斯俱樂部評為‘年度傑出人物’。

    他們頒給他一面可愛的錦旗。

    ” “什麼?我不知道。

    ” 基瓦尼斯俱樂部的“年度傑出人物”是戰後梅科姆地區新創的頭銜,一般指有為青年。

     “阿迪克斯很為他感到驕傲。

    阿迪克斯說,他雖然尚未搞懂‘合同’一詞的含義,但在稅務方面做得不錯。

    ” 瓊·?露易絲咧嘴一笑。

    她的父親說過,從法學院出來後,至少需要五年才能掌握法律:兩年處理經濟事務,兩年學習亞拉巴馬訴訟,第五年重讀《聖經》和莎士比亞。

    這樣,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做到胸有成竹,屹立不倒。

     “要讓漢克做你的侄女婿,你覺得怎麼樣?” 亞曆山德拉之前在用洗碗布擦手,聽了這話,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嚴厲地看着瓊·?露易絲。

    “你是說真的?” “也許吧。

    ” “别着急,寶貝。

    ” “着急?我二十六歲了,姑姑,我認識漢克已經好多好多年了。

    ” “沒錯,可是——” “怎麼了,你覺得他不好嗎?” “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瓊·?露易絲,和男孩約會是一回事,但嫁給他是另一回事。

    你必須全盤考慮。

    亨利的背景——” “說實在的,和我的一模一樣。

    我們是手挽手一起長大的,簡直是形影不離。

    ” “他們家有嗜酒的天性——” “姑姑,每戶人家都有嗜酒的天性。

    ” 亞曆山德拉的背繃直起來。

    “芬奇家沒有。

    ” “你說得對。

    隻不過我們全是瘋子。

    ” “沒那回事,你很清楚。

    ”亞曆山德拉說。

     “别忘了,約書亞表叔腦子不正常。

    ” “你知道,他的病是從姻親那兒得來的。

    瓊·?露易絲,在這個縣裡,沒有小夥子比亨利·?克林頓更優秀。

    他會成為某個姑娘的如意郎君,但——” “但你就是認為克林頓不夠好,配不上芬奇家。

    親——愛的姑姑,這種觀念随法國大革命灰飛煙滅了,也有可能是随法國大革命興起了,我忘記是哪個了。

    ”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在這樣的事情上,你應該慎重。

    ” 瓊·?露易絲面帶微笑,她的防禦系統整裝待發了。

    又來了。

    天哪,我為什麼竟然要提起這事?她會追悔莫及的。

    亞曆山德拉姑姑,要有機會的話,會從野叉河畔為亨利挑選一個如小母牛般溫良、清白的姑娘,給這對眷侶送上她的祝福。

    那是亨利應有的人生。

     “喲,我不知道你能做到多麼慎重,姑姑。

    阿迪克斯會欣然接受漢克與我們正式成為一家人。

    你知道,那會把他高興壞的。

    ” 他一定會的。

    一直以來,阿迪克斯·?芬奇看着亨利煞費苦心地追求他的女兒,保持慈愛的中立态度,在亨利開口時給出建議,但斷然拒絕介入其中。

     “阿迪克斯是男人。

    他對這些事了解不多。

    ” 瓊·?露易絲的牙開始痛起來。

    “什麼事,姑姑?” “是這樣,瓊·?露易絲,假如你有一個女兒,你會怎麼為她打算?自然必須是最好的打算。

    你似乎沒有體會到,許多像你這個年紀的人似乎都沒有體會到——有這麼個小夥子,他的父親抛妻棄子,醉醺醺地死在了莫比爾市的鐵軌旁,當你得知自己的女兒要嫁給這麼個人時會是什麼心情?卡拉·?克林頓是個好人,她的一生悲慘潦倒,這令人扼腕,可是要考慮嫁給這種背景的人,那可不是兒戲。

    ” 那的确不是兒戲。

    瓊·?露易絲看見那副架在一張臭臉上的金絲邊眼鏡泛起一道閃光,臉的上方蓋着一頂歪歪扭扭的假發,一雙眼睛從眼鏡後面望着她,一根骨瘦如柴的手指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