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壇上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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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是隻好用自己的腳走。

    到得南京,卻不料就遇到一大隊曾經訓練過的“民衆”,手裡是棍子,皮鞭,手槍,迎頭一頓打,使他們隻好臉上或身上腫起幾塊,當作結果,垂頭喪氣的回家,有些人還從此找不到,有的是在水裡淹死了,據報上說,那是他們自己掉下去的。

    〔6〕民族主義文學家們的啼哭也從此收了場,他們的影子也看不見了,他們已經完成了送喪的任務。

    這正和上海的葬式行列是一樣的,出去的時候,有雜亂的樂隊,有唱歌似的哭聲,但那目的是在将悲哀埋掉,不再記憶起來;目的一達,大家走散,再也不會成什麼行列的了。

     三 但是,革命文學是沒有動搖的,還發達起來,讀者們也更加相信了。

     于是别一方面,就出現了所謂“第三種人”,是當然決非左翼,但又不是右翼,超然于左右之外的人物。

    他們以為文學是永久的,政治的現象是暫時的,所以文學不能和政治相關,一相關,就失去它的永久性,中國将從此沒有偉大的作品。

    不過他們,忠實于文學的“第三種人”,也寫不出偉大的作品。

    為什麼呢?是因為左翼批評家不懂得文學,為邪說所迷,對于他們的好作品,都加以嚴酷而不正确的批評,打擊得他們寫不出來了。

    所以左翼批評家,是中國文學的劊子手。

    〔7〕 至于對于政府的禁止刊物,殺戮作家呢,他們不談,因為這是屬于政治的,一談,就失去他們的作品的永久性了;況且禁壓,或殺戮“中國文學的劊子手”之流,倒正是“第三種人”的永久的文學,偉大的作品的保護者。

     這一種微弱的假惺惺的哭訴,雖然也是一種武器,但那力量自然是很小的,革命文學并不為它所擊退。

    “民族主義文學”已經自滅,“第三種文學”又站不起來,這時候,隻好又來一次真的武器了。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上海的藝華影片公司突然被一群人們所襲擊,搗毀得一塌胡塗了。

    他們是極有組織的,吹一聲哨,動手,又一聲哨,停止,又一聲哨,散開。

    臨走還留下了傳單,說他們的所以征伐,是為了這公司為共産黨所利用。

    〔8〕而且所征伐的還不止影片公司,又蔓延到書店方面去,大則一群人闖進去搗毀一切,小則不知從那裡飛來一塊石子,敲碎了值洋二百的窗玻璃。

    那理由,自然也是因為這書店為共産黨所利用。

    高價的窗玻璃的不安全,是使書店主人非常心痛的。

    幾天之後,就有“文學家”将自己的“好作品”來賣給他了,他知道印出來是沒有人看的,但得買下,因為價錢不過和一塊窗玻璃相當,而可以免去第二塊石子,省了修理窗門的工作。

     四 壓迫書店,真成為最好的戰略了。

     但是,幾塊石子是還嫌不夠的。

    中央宣傳委員會也查禁了一大批書,計一百四十九種,凡是銷行較多的,幾乎都包括在裡面。

    中國左翼作家的作品,自然大抵是被禁止的,而且又禁到譯本。

    要舉出幾個作者來,那就是高爾基(Gorky),盧那卡爾斯基(Lunacharsky),斐定(Fedin),法捷耶夫(Fadeev),綏拉斐摩維支(Serafimovich),辛克萊(UptonSinclair),甚而至于梅迪林克(Maeterlinck),梭羅古勃(Sologub),斯忒林培克(Strindberg)。

    〔9〕這真使出版家很為難,他們有的是立刻将書繳出,燒毀了,有的卻還想補救,和官廳去商量,結果是免除了一部分。

    為減少将來的出版的困難起見,官員和出版家還開了一個會議。

    在這會議上,有幾個“第三種人”因為要保護好的文學和出版家的資本,便以雜志編輯者的資格提議,請采用日本的辦法,在付印之前,先将原稿審查,加以删改,以免别人也被左翼作家的作品所連累而禁止,或印出後始行禁止而使出版家受虧。

    這提議很為各方面所滿足,當即被采用了,〔10〕雖然并不是光榮的拔都汗的老方法。

     而且也即開始了實行,今年七月,在上海就設立了書籍雜志檢查處〔11〕,許多“文學家”的失業問題消失了,還有些改悔的革命作家們,反對文學和政治相關的“第三種人”們,也都坐上了檢查官的椅子。

    他們是很熟悉文壇情形的;頭腦沒有純粹官僚的胡塗,一點諷刺,一句反語,他們都比較的懂得所含的意義,而且用文學的筆來塗抹,無論如何總沒有創作的煩難,于是那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