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孩子和别的奇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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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摩西教派的可敬的同事又聚作一團”下面一句“在嚷叫”,乃是“開始那照例的——‘嘩拉嘩拉,嘩拉嘩拉’了……”但不知道原文原有兩種的呢,還是德文譯者所删改?我想,日文譯本是決不至于無端增加一點的。

     平心而論,這八篇大半不能說是契诃夫的較好的作品,恐怕并非瑪修丁為小說而作木刻,倒是翻譯者Alex-anderEliasberg為木刻而譯小說的罷。

    但那木刻,卻又并不十分依從小說的叙述,例如《難解的性格》中的女人,照小說,是扇上該有須頭〔9〕,鼻梁上應該架着眼鏡,手上也該有手镯的,而插畫裡都沒有。

    大緻一看,動手就做,不必和本書一一相符,這是西洋的插畫家很普通的脾氣。

    雖說“神似”比“形似”更高一著,但我總以為并非插畫的正軌,中國的畫家是用不着學他的——倘能“形神俱似”,不是比單單的“形似”又更高一著麼? 但“這八篇”的“八”字沒有改,而三次的登載,小說卻隻有七篇,不過大家是不會覺察的,除了編輯者和翻譯者。

     誰知道今年的刊物上,新添的一行“中宣會圖書雜志審委會〔10〕審查證……字第……号”,就是“防民之口”的标記呢,但我們似的譯作者的譯作,卻就在這機關裡被删除,被禁止,被沒收了,而且不許聲明,像銜了麻核桃的赴法場一樣。

    這《波斯勳章》,也就是所謂“中宣……審委會”暗殺賬上的一筆。

     《波斯勳章》不過描寫帝俄時代的官僚的無聊的一幕,在那時的作者的本國尚且可以發表,為什麼在現在的中國倒被禁止了?——我們無從推測。

    隻好也算作一則“奇聞”。

    但自從有了書報檢查以來,直至六月間的因為“《新生》事件”〔11〕而煙消火滅為止,它在出版界上,卻真有“所過殘破”之感,較有斤兩的譯作,能保存它的完膚的是很少的。

     自然,在地土,經濟,村落,堤防,無不殘破的現在,文藝當然也不能獨保其完整。

    何況是出于我的譯作,上有禦用詩官的施威,下有幫閑文人的助虐,那遭殃更當然在意料之中了。

    然而一面有殘毀者,一面也有保全,補救,推進者,世界這才不至于荒廢。

    我是願意屬于後一類,也分明屬于後一類的。

    現在仍取八篇,編為一本,使這小集複歸于完全,事雖瑣細,卻不但在今年的文壇上為他們留一種亞細亞式的“奇聞”,也作了我們的一個小小的記念。

     一九三五年九月十五之夜,記。

     ※※※ 〔1〕本篇最初印入《壞孩子和别的奇聞》單行本,未在報刊上發表過。

     〔2〕莫泊桑(G.deMaupassant,1850—1893)法國作家。

     著有短篇小說三百多篇及長篇小說《一生》、《俊友》等。

     〔3〕辛克萊(U.Sinclair,1878—1968)美國作家。

    著有長篇小說《屠場》、《石炭王》等,以及文藝論文《拜金藝術》等。

     〔4〕AlexanderEliasberg伊裡亞斯堡,本書的德譯者。

     〔5〕德語:《波斯勳章及别的奇聞》(世界出版社,柏林,一九二二年)。

     〔6〕升汞一種殺菌的外用藥,有劇毒。

    胃加答兒,日語:胃炎。

     〔7〕摩西教派摩西是猶太民族的領袖,相傳猶太教的教義、法典多出于摩西,所以猶太教亦稱摩西教派。

     〔8〕中村白葉(1890—1974)原名中村長三郎,日本的俄國文學研究者及翻譯者。

    譯有《契诃夫全集》等,并曾與米川正夫合譯《托爾斯泰全集》的一部分。

     〔9〕須頭即須(鬚)兒,流蘇,繐子。

    小說中說的是“綴有須頭的扇子”。

     〔10〕中宣會圖書雜志審查委員會全稱“國民黨中央宣傳委員會圖書雜志審查委員會”。

    一九三四年五月在上海設立,次年五月被裁撤。

    關于它的活動,可參看《且介亭雜文二集·後記》。

     〔11〕“《新生》事件”一九三五年五月四日,上海《新生》周刊第二卷第十五期發表易水(艾寒松)的《閑話皇帝》,泛論古今中外的君主制度,涉及日本天皇,當時日本駐上海總領事即以“侮辱天皇,妨害邦交”為由提出抗議。

    國民黨政府屈從壓力,并趁機壓制進步輿論,即查封該刊并判處主編杜重遠徒刑一年二個月。

    國民黨中央宣傳委員會圖書雜志審查委員會也因“失責”被撤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