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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生一家的住所是坐落在山頂的一座瀕海的公寓。通常查理不回家吃午飯,但因為今天是凱蒂回來的日子,多蘿西說(現在還隻有凱蒂和多蘿西兩人)若她有意想見見他,那麼他很樂意趕過來向她緻以問候。凱蒂思忖着既然早晚都要見到他,那就幹脆現在就見。她還期待着看他的好戲呢,瞧瞧見了她以後他該有怎樣地窘迫不安。她可以斷定邀請凱蒂的主意是他的妻子想出來的,而他雖然有難言之隐,但是也立馬爽快地答應了。凱蒂知道他凡事力求做到恰當得體,而對她的熱情款待無疑應屬此列。不過要讓他現在回憶起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景,肯定還會一陣陣地臉紅耳熱。對于一個像唐生這樣虛榮的男人來說,那一幕就像一個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她希望她給他的傷害像她受到的傷害那樣深。他現在一定恨她至極。她不恨他,而隻是鄙視他,這讓她頗感高興。一想到唐生将不得不違心地對她大獻殷勤,她就有種志得意滿之感。在她離開他的辦公室的那個下午,他說不定發誓再也不想看她一眼了呢。

    凱蒂在唐生家徹底安頓下來以後,她才忽而感到了身體的疲憊。從前的生活讓她的神經繃得像根弦,而今到了舒适的環境,又領受了不曾有過的禮遇,所以人一下子松弛了下來。她不曾想自由自在不受羁絆是如此令人愉快,簇擁在美觀養眼的飾物擺設之間是如此使人慵懶欲睡,而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會讓她這麼心滿意足。她舒舒服服地長籲一聲,在這東方的奢華秀麗之中盡情地沉醉下去。如今她以素淡、審慎的形象出現在輿論的視線當中,成為了大家同情的目标,這種感覺想來倒也不壞。因為剛剛遭受亡夫之痛不久,所以大家沒有大張旗鼓地給她安排晚會,隻是殖民地上的淑女貴婦們(總督閣下的夫人,以及海軍司令和首席法官的妻子)順次來看望過她,陪她喝了一會兒茶。總督閣下的夫人說總督閣下熱切地希望與她見面,如果她願意到總督府吃一頓安靜的午餐(“當然不是宴會,隻有我們和一些副官!”),那将會非常适宜。淑女貴婦們都把凱蒂當成了價值連城而又極易破碎的花瓶。在她們的眼裡,凱蒂俨然是一位女中豪傑,而她也有足夠的幽默感來演好她這個謙遜、端莊的角色。她有時希望韋丁頓也能在這兒,他那雙毒辣精明的小眼睛一眼就能看透這其中的滑稽之處,等隻有他們兩人的時候,說不定會樂成什麼樣兒呢。多蘿西收到了一封他發來的信,信上說她在修道院如何如何鞠躬盡瘁,說她面對瘟疫如何鎮定自若,面對變故如何泰然處之。他可真能把她們戲耍得團團轉,這條狡猾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