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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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點了點頭。

     “那麼,咱們就說幹脆的,”鼻子六兒扯了過來:“宋大哥,帶尤二哥看看吧!” “尤二哥,這邊!”宋占魁用大拇指往肩後一挑,進了間小屋。

     尤老二跟過去,準沒危險,他看出來。

    要玩命都玩不成;别扭不别扭?小屋裡漆黑,地上潮得出味兒,靠牆有個小床,鋪着點草。

    宋占魁把床拉出來,蹲在屋角,把濕渌渌的磚起了兩三塊,掏出幾杆小家夥來,全扔在了床上。

    “就是這一堆!”宋占魁笑了笑,在襟上擦擦手:“風太緊,帶着這個,我們連火車也上不去!弟兄們就算困在這兒了。

    老褚來,我們才知道你上去了。

    我們可就有了辦法。

    這一堆交給你,你給點車錢,叫老褚送我們上火車。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弟兄們求到你這兒了!” 尤老二要吐!潮氣直鑽腦子。

    他捂上了鼻子。

    “交給我算怎麼回事呢?”他退到屋門那溜兒。

    “我不能給你們看着家夥!” “可我們帶不了走呢,太緊!”宋占魁非常的懇切。

    “我拿去也可以,可是得報官;拿不着人,報點家夥也是好的!也得給我想想啊,是不是?”尤老二自己聽着自己的話都生氣,太軟了,尤老二! “尤老二,你随便吧!” 尤老二本希望說僵了哇。

     “随便吧,尤老二你知道,幹我們這行的但分有法,能扔家夥不能?你怎辦怎好。

    我們隻求馬上跑出去。

    沒有你,我們走不了;叫老褚送我們上車。

    ” 土匪對稽察長下了命令,自己弟兄!尤老二沒的可說,沒主意,沒勁。

    主意有哇,用不上!身分是有哇,用不上!他顯露了原形,直抓頭皮。

    拿了家夥敢報官嗎?況且,敢不拿着嗎?嘿,送了車費,臨完得給他們看家夥,哪道公事呢?尤老二隻有一條路:不拿那些家夥,也不送車錢,随他們去。

    可是,敢嗎?下手拿他們,更不用想。

    湖岸上随時可以扔下一個半個的死屍;尤老二不願意來個水葬。

     “尤老二,”宋大哥非常的誠懇:“狗養的不知道你為難;我們可也真沒法。

    家夥你收着,給我們倆錢。

    後話不說,心照!” “要多少?”尤老二笑得真傷心。

     “六六三十六,多要一塊是雜種!三十六塊大洋!”“家夥我可不管。

    ” “随便,反正我們帶不了走。

    空身走,捉住不過是半年;帶着硬的,不吃‘黑棗’也差不多!實話!怕不怕,咱們自己哥兒們用不着吹騰;該小心也得小心。

    好了,二哥,三十六塊,後會有期!”宋大哥伸了手。

     三十六塊過了手。

    稽察長沒辦法。

    “老褚,這些家夥怎辦?”“拿回去再說吧。

    ”老褚很有根。

     “老褚,”他們叫,“送我們上車!” “尤二哥,”他們很客氣,“謝謝啦!” 尤二哥隻落了個“謝謝”。

    把家夥全攏起來,沒法拿。

    隻好和老褚分着插在腰間。

    多威武,一腰的家夥。

    想開槍都不行,人家完全信任尤二哥,就那麼交出槍來,人家想不到尤二哥也許會翻臉不認人。

    尤老二連想拿他們也不想了,他們有根,得佩服他們!八十塊辦公費以外,又賠出十六塊去!尤老二沒辦法。

    一百二的薪水也保不住,大概! 尤老二的午飯吃得不香,倒喝了兩盅窩心酒。

    什麼也不用說了,自己沒本事!對不起李司令,尤老二不是不顧臉的人。

    看吧,再有這麼一檔子,隻好辭職,他心裡研究着。

    多麼難堪,辭職!這年頭哪裡去找一百二的事?再找李司令,萬難。

    拿不了匪,倒叫匪給拿了,多麼大的笑話!人家上了山以後,管保還笑着俺尤老二。

    尤老二整個是個笑話!越想越懊心。

     隻好先辦煙土吧。

    煙土算反動不算呢?算,也沒勁哪!反正不能辭職,先辦辦煙土也好。

    尤老二決定了政策。

    不再提反動。

    過些日子再說。

    老劉們辦煙土是有把握的。

     一個星期裡,辦下幾件煙土來。

    李司令可是囑咐辦反動派!他不能催夥計們,辦公費而外已經貼出十六塊了。

    是個星期一吧,夥計們都出去踩煙土,(煙土!)進了個傻大黑粗的家夥,大搖大擺的。

     “尤老二!”黑臉上笑着。

     “誰?錢五!你好大膽子!” “有尤二哥在這兒,我怕誰!”錢五坐下了;“給根煙吃吃。

    ” “幹嗎來了?”尤老二摸了摸腰裡——又是路費!“來?一來賀喜,二來道謝!他們全到了山上,很念你的好處!真的!” “嘔?他們并沒笑話我!”尤老二心裡說。

     “二哥!”錢五掏出一卷票子來:“不說什麼了,不能叫你賠錢。

    弟兄們全到了山上,永遠念你的好處。

    ”“這——”尤老二必須客氣一下。

     “别說什麼,二哥,收下吧!宋大哥的家夥呢?”“我是管看家夥的?”尤老二沒敢說出來。

    “老褚手裡呢。

    ”“好啦,二哥,我和老褚去要。

    ” “你從山上來?”尤老二覺得該閑扯了。

     “從山上來,來勸你别往下幹了。

    ”錢五很誠懇。

    “叫我辭職?” “就是!你算是我們的人也好,不算也好。

    論事說,有你沒我們,有我們沒你,論人說,你待弟兄們好,我們也待你好。

    你不用再幹了。

    話說到這兒為止。

    我在山上有三百多人,可是我親自來了朋友嗎!我叫你不幹,你頂好就不幹。

    明白人不用多說話,我走了,二哥。

    告訴老褚我在湖邊小店裡等他。

    ” “再告訴我一句,”尤老二立起來:“我不幹了,朋友們怎想?” “沒人笑話你!怕笑,二哥?好了,再見!” 稽察長換了人,過了兩三天吧。

    尤老二,胖胖的,常在街上蹓着,有時候也看千佛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