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者自清

關燈
雲想飛揚房地産公司是恒創集團的全資子公司,這裡是恒創集團的太子爺趙冬誠的帝國。

    二十出頭的年紀,金尊玉貴的身家,遺傳了父母的超高顔值,卻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超高智商。

    不過,他讀書的成績雖然平平,卻也在明尼蘇達州的一所學校拿到了金融專業的文憑,算是出國鍍了一層金。

    回國之後,身為太子爺的他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子公司的老總,趙冬誠這順風順水的一生在很多人的眼裡就是開挂的一生,難以企及。

     總經理辦公室裡面,趙冬誠盯着這個月的财務報表,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個季度的業績和他手中的股票一樣,全線飄紅。

    好事成雙,最近他賺得盆滿缽滿,心裡得意得很,月底浩龍灣的工程競标一旦到手,那更是一塊肥肉。

     他撥通了項目部的電話:“陳經理,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 項目部的經理陳景峰是一個精瘦的中年人,碰到需要巴結的人,臉上總是堆着谄媚的笑容,胸脯拍得山響。

    他酒量好,關系多,又善于應酬,每次有大的項目,都由他來親自跟進,飯桌上觥籌交錯,溜須拍馬間,搞定了不少手握大權的大人物。

    所謂人脈就是錢脈,趙睿知道趙冬誠年紀輕,需要一個經驗老到的人給他鞍前馬後,特意将陳景峰派去。

    陳景峰也不負重托,辦事得力,頗得趙冬誠的信任。

     “陳經理,浩龍灣的項目你跟得怎麼樣了?” 陳景峰帶上門,湊到趙冬誠面前,讨好地說:“小趙總,差不多了,就是規劃局那邊還要再活動活動,我保證完成任務,您不用太操心。

    ” 趙冬誠正要再問幾句,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趙冬誠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溫婉打來的電話,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看了陳景峰一眼,陳景峰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趙冬誠接起電話,問:“什麼事兒?” 溫婉在電話那頭就喊了起來:“你說什麼事兒?你快半個月沒和我聯系了,是被那隻吊嗓子的狐狸精給迷暈了吧?” 趙冬誠的耳膜被震得一麻,把電話拿得遠遠的,聽見裡面溫婉還在嚷嚷,不耐煩地挂斷了電話。

     趙冬誠有些煩躁地在辦公室裡面來回走了幾步,電話又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一點歇氣的意思都沒有。

    趙冬誠恨恨地瞪了一眼電話,一把抓起來又重重撂下,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趙冬誠剛進電梯,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一看,還是溫婉的号碼,一把摁了下去,順便按了關機鍵。

    一時間,電梯裡面安靜了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略有些疲憊地靠在電梯間的擋闆上。

     出了電梯,趙冬誠走到停車場,用遙控鑰匙打開了尾号為658的紅色法拉利。

    這是他買給溫婉的車,她一時生氣,忘了開走。

    趙冬誠一向偏愛這種熱烈的顔色,也追求萬衆矚目的人生。

     溫婉是那種豔麗且奔放的女人,是趙冬誠所偏好的。

    他的新女友崔瑩瑩也是如此,就像一頭嬌豔的紅狐,妖娆美豔、風情萬種。

    可在趙冬誠看來,女人這種生物,相識之初的種種好處,一旦時過境遷,露出真實的瓤子,就會突然變得毫無魅力可言。

    溫婉起初嬌俏活潑的性格,任性撒嬌起來都是一種風情,現在卻變成了動不動對自己威逼利誘,面目可憎的潑婦,讓他倒足了胃口。

     一想到溫婉,趙冬誠就覺得一陣頭疼。

    他揉了揉太陽穴,閉目半晌,從包裡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之後,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電話裡面傳來:“你怎麼現在才給我打電話啊?” 趙冬誠聽到這個聲音,火氣消了一半,他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這幾天在忙一個項目,沒時間,我現在頭疼,去你那兒歇一會兒。

    ” 對面的女人似乎非常善解人意,她體貼地問道:“吃了嗎?要不要我去‘醉江南’給你點幾個愛吃的菜?” 趙冬誠顯然對這份關心十分受用,回了一聲:“趕緊的,我這就來。

    ”說完,他立刻發動油門離去。

     趙冬誠躺在軟軟的席夢思上,聞着香熏燈裡面催人欲睡的香氣,享受着崔瑩瑩輕重适度的按摩,覺得這廂歲月靜好。

    崔瑩瑩在旁邊讨好地說:“你前段時間告訴我的那兩隻股票漲了,我賺了不少錢,我按你說的價抛了之後不久,果然跌了。

    沒想到你做生意厲害,炒股更厲害。

    ” 趙冬誠心情正好,聽崔瑩瑩這麼一奉承,更是飄飄然。

    他指了指肩膀酸痛的地方,崔瑩瑩心領神會,馬上仔細揉捏。

    趙冬誠被按壓得通身舒坦,懶洋洋地說:“下次告訴你消息,你也按我說的操作,保證你賺錢。

    ” 崔瑩瑩好奇地問:“親愛的,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準?是不是有内幕啊?” 趙冬誠嗤笑了一聲:“這年頭,炒股票想賺錢,沒内幕可能嗎?” 崔瑩瑩還想追問,趙冬誠擺了擺手:“你先别問了,我今天被煩得厲害,到現在都頭疼,我得眯一會兒。

    ” 崔瑩瑩見他面露倦色,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沒眼力勁兒,忙讨好道:“那我把燈關了,你好好睡一覺。

    ” 黑甜一覺醒來,趙冬誠神清氣爽,和崔瑩瑩說了句“晚上等我”,就下樓開車去了公司。

    正在電腦跟前看着股票走勢圖,忽然一個電話進來了,他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爍着顯示“張旭飛”,趕緊接了起來。

    挂了電話後,趙冬誠在便簽條上記下兩隻股票代碼。

     接下來的兩日,趙冬誠持倉的股票氣勢如虹,張旭飛發來信息“大膽加倉”。

    趙冬誠賬上有一大筆錢,但那是趙睿從恒創集團撥給他,指明用于浩龍灣項目的。

    就在他内心極度掙紮的時候,張旭飛建議他用杠杆,這樣既可以逮住機會,又可以不去動項目資金。

    張旭飛最後還撂下一句話:“這樣的機會可不是總有的,股市上要想成功,就必須冒險。

    ” 金錢的誘惑總能讓人輕易喪失理智。

    趙冬誠一向覺得趙睿這幾年來器重在外面的那個野種遠勝于自己,可這個秘密,自己還得守着。

    不然,這外面的勢利眼,加上恒創集團董事會的那幫見風使舵的董事,知道自己不是趙家唯一的繼承人,知道趙睿這麼多年來苦心栽培的另有其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恐怕也不複存在了。

     杠杆一加,每天看着賬戶上往上猛蹿的數字,趙冬誠欣喜若狂。

     人生有時如鬧劇,當你以為自己即将抵達巅峰的時候,命運的轉盤可能正在偷偷偏移指針。

     周末趙冬誠重倉的兩隻股票被查出因涉嫌财務造假被調查的消息。

    周一剛開盤,兩隻股票同時暴跌,雙雙釘死在跌停闆上,連一絲賣出去的機會也沒有留給趙冬誠。

    他按照張旭飛的建議,繼續加杠杆補倉,不料,接下來的一輪斷崖式下跌更讓他的資産急劇縮水。

    杠杆的悲劇就在于,到了警戒線就會被強行平倉,趙冬誠沒有辦法,隻能挪用浩龍灣項目的資金去力挽狂瀾。

    可是,那兩隻股票就如同兩個無底的黑洞,不到一個月,就将接近2個億的資金吸了個幹幹淨淨。

     趙冬誠癱軟在真皮老闆椅上,萬念俱灰。

    要是讓趙睿知道他把公司的這麼大一筆錢葬送在股市上,自己繼承公司的事兒隻怕要黃。

     人在絕望中反而更加冷靜,趙冬誠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是被人做了一個局。

    那個做證券的張總出現得太蹊跷,這次自己敗得也太蹊跷,于是打電話叫來陳景峰商量。

     陳景峰看見趙冬誠一臉菜色,胡碴子冒出來不少,感覺是出了大事。

    他先給趙冬誠倒了一杯水,然後問道:“小趙總,您找我有什麼吩咐?” 趙冬誠問陳景峰:“我記得你有個朋友是開偵探社的?” 陳景峰有些意外,不過馬上答道:“是有一個,您找他有事兒?” 趙冬誠一把抓住陳景峰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說:“你馬上告訴他,我要調查天華證券的張旭飛。

    ” 陳景峰見他如此急切,連忙答應道:“沒問題,想查什麼,您隻管說,我這個朋友做了很多年了,在局子裡也有人,很有些手段。

    ” 趙冬誠遞給陳景峰一張照片,咬牙說道:“你讓他給我刨根問底地查,看他最近見了誰,有沒有和照片上這個人接觸過,都幹了些什麼,賬戶上有沒有多出一大筆錢什麼的,總而言之,能查的都查。

    ”陳景峰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也沒有多問,連忙答應着去了。

     幾天後,一張U盤和一沓資料放到了趙冬誠手中。

    果然,就在自己認識張旭飛前不久,宋白羽約了張旭飛在一個咖啡廳裡會面,臨走時,宋白羽将一個銀色的拉杆箱交給了他。

    從資料上看,同日,張旭飛夫妻的2張銀行卡,以及他父母的3張銀行卡中共計存入了500萬元現金。

     很顯然,張旭飛是被宋白羽收買了,目的就是讓他哄騙自己入局,好讓自己在股票上跌個大跟鬥,從此失去趙睿的信任。

    趙冬誠也不是吃素的,被下了這麼大一個套,他現在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找人準備把張旭飛綁起來,逼他說出事情的原委,可對方回信,張旭飛早在幾天前就拿着錢逃之夭夭了。

     兩個多億啊,趙冬誠一想到這裡,心裡的恨意就不斷滋生。

    他撥通了宋白羽的電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個野種,你以為這樣算計了我,就能得到老爸的信任?你别做夢了。

    我的錢也是他的錢,你害我丢了兩個億,你以為你能脫得了身?” 宋白羽不慌不忙道:“我算計你?證據呢?你有嗎?” 趙冬誠氣得肝兒疼,他忿然道:“你敢和我當面對質嗎?” 宋白羽一向瞧不起這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他現在就是條落水狗,想當面奚落他一番,于是道:“我有什麼不敢,你說時間、地點,我随時奉陪。

    ” 涵江市人民檢察院會議室裡,專案組的讨論會正在進行。

     當趙雲蕾将林岚和逯超群的發現和思路提出來的時候,大家感到非常驚訝。

     汪海彬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由衷地贊歎道:“‘技術助力’這句話我平日裡總聽人提起,可是沒想到真這麼厲害,就憑出行記錄中那些碎片信息,居然能夠推演出這麼多有價值的偵查線索,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啊!” 付朝陽有些顧慮,試探着表達自己的觀點:“林岚他們提出的偵查方向很有道理,就是工作量太大了,看來公安那邊得花不少力氣,也不知道最終是不是能夠通過航空信息和入住信息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 李瓊反駁道:“這個案子能有現在的突破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花大力氣得到真相,總比毫無頭緒強得多吧。

    ” 付朝陽争辯道:“我這不是擔心嘛,調查每一次乘機和入住時的全部客人名單,再來排查,不僅涉及工作量的問題,還有個信息保存周期的問題。

    畢竟,有些信息的查找本身就受時間限制,太久遠的估計很難查到了。

    ” 趙雲蕾趕緊出來打圓場,她問林岚:“我覺得付朝陽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們考慮過這些困難沒有?” 林岚答道:“我們隻需要調取廖雨欣所乘航班的乘客名單以及同日入住酒店的顧客名單,由計算機運算來完成匹配就行了,工作量并不是很大。

    至于信息保存周期的問題,能查到多遠就查多遠,實在查不到的,不是還有銀行流水嗎?他們在外面住宿、買機票,哪一樣不得花錢。

    隻要鎖定了和廖雨欣同行人員的身份,就可以通過比對他們的消費記錄來判斷其他的行程是否一緻。

    ” 林岚的回答,打消了大家的顧慮。

     趙雲蕾聯系了塗敏,就眼下的偵查思路和他進行了溝通。

    塗敏素來執行力極強,他派出的人手很快取得了相應的名單,通過一番比對和篩查,最後鎖定一個叫丁帆的男人,他和廖雨欣的行程存在多次重合。

     偵查人員将丁帆的照片交給胡強辨認,胡強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正是指使他去盜古瓶的墨鏡男。

    此外,丁帆的消費信息顯示,三個多月前,他曾在租車行租賃過一台黑色的豐田車,型号和特征與去定制赝品的人所開的車輛特征一緻。

    偵查人員再次出差到河南省伊川縣,把丁帆的照片交給制作仿品的陳斌辨認,他們也确認這個丁帆就是定制鵝頸瓶并支付現金的男人。

     一系列的進展讓整個古瓶案組成員士氣大漲,整個偵查方向似乎步入了正軌。

     幾經輾轉,負責宋白羽這條線索摸排的偵查員謝駿掌握了宋白羽在香港最後的住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宋白羽居然是真名,他今年27歲,很早就随母親宋錦繡到了香港。

    塗敏當機立斷前往香港。

     可惜的是,塗敏和謝駿抵達香港後,發現宋白羽并不在香港,宋錦繡說話滴水不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一味推說不知道宋白羽的下落,自己也在四處找他。

    塗敏懷疑,宋白羽是不是得知丁帆被抓,所以腳底抹油跑了。

     在香港警方的協助下,塗敏和謝駿找到了一名叫方子晴的女士,征得她的同意後,約在一家簡潔安靜的茶餐廳見了面。

     方子晴與宋錦繡是教會的會友,頗談得來,兩個人認識有四年多了。

    據她介紹,宋錦繡祖籍潮汕,小時候家境貧寒,母親給别人做過保姆,她很早就和母親到了香港,有一個神秘的情人。

     “你為什麼覺得他神秘呢?”塗敏及時地捕捉到了對方話中的細節。

     方子晴道:“她的這位情人我從未見過,也不住香港,對于他的身世背景,錦繡也是諱莫如深。

    ” 謝駿道:“香港寸土寸金,宋錦繡目前租住的山頂别墅,租金每個月十多萬元,據我們了解,宋錦繡女士并沒有工作,花銷卻這麼大,看來她的這位情人,非富即貴啊。

    ” 方子晴微微一笑,道:“是啊,錦繡不僅住得好,素日裡出手也闊氣。

    不過,她深居簡出,不大喜歡與人講她家裡的情況。

    我雖然和她認識多年,所有的約會和交集都在外面,我雖然知道她住那裡,卻從未去過她家。

    ” 謝駿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們認識這麼久,居然從來沒有去過她家?” “錦繡說她喜歡住在不同的環境,這樣就能欣賞到不同的景色,所以她經常搬家,一個地方住不了一年。

    她還經常出國,沒有邀請朋友去她家,倒也不太奇怪。

    再加上我這人素來不喜歡打聽别人的事兒,很尊重朋友的隐私,她既然不邀請,我斷沒有主動要求去的道理。

    ” “你們可是單向聯系,沒有共同的朋友?”塗敏突然問。

     方子晴愣了片刻道:“你這一問,我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

    每次約會都是我們兩個,錦繡喜歡清靜,我也沒多想。

    ” 塗敏若有所思道:“也許正是因為你這樣的性格,能夠安于你們之間的這種交往模式,所以才能夠和她相處這麼多年吧。

    ” 方子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拿起面前的玻璃杯,抿了一口奶茶道:“我不知道你為何這麼想。

    之前香港的警方找到我,說你們有案件需要我協助時,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宋錦繡的那個情人是不是牽扯到什麼事兒了。

    可現在聽你問話的意思,似乎你們懷疑的人還包括宋錦繡。

    我這幾年和她相處,覺得她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總想着可能是單親媽媽的苦衷,并未深想,現在回想起來,她的舉止行事的确與旁人不同。

    ” 塗敏提示道:“人與人之間但凡相處久了,總會有些什麼細節透露彼此的信息吧,你和她在日常的接觸中,難道沒有留意到什麼不尋常的細節?女人之間聊天,多多少少會談到感情生活,你即便沒有接觸過她那位神秘的情人,也不至于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吧?” 方子晴神色有些躊躇,她猶豫道:“即便有,也都是猜測,并沒有真憑實據,不知道說出來是否合适。

    ” 塗敏一向的觀點是,任何人都不是金剛不壞之身,總有個命門。

    看到方子晴的躊躇,他直覺有戲,追問道:“既然方女士願意協助我們警方,還請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至于真相如何,我們自會查找證據,不會捕風捉影。

    ” 方子晴遲疑片刻,輕歎道:“我記得有一次陪錦繡喝茶,她結完賬去了趟洗手間,服務生倒水的時候,把她的包碰掉了,掉出一個包裹,右上角用英文斜體寫着Anderew。

    還有兩次聽到錦繡打電話,稱呼對方為安德魯,語氣親密,所以我一度猜測,這個安德魯就是錦繡的情人。

    ” “安德魯?他的情人是外國人嗎?” “那倒不一定,這邊華人也有不少取英文名字的。

    ” 塗敏想想也是,又問:“你們從未談起過這位神秘的情人嗎?” 方子晴肯定地道:“從未直接談起過。

    不過,錦繡曾經對我抱怨過,說男人都是無情的人,無論女人付出得再多,在他們心裡都是利益至上。

    所以,我覺得她的感情生活并不美滿。

    ” 塗敏問:“宋錦繡的兒子宋白羽,你了解多少?” 方子晴苦笑道:“我說了,警官你又要覺得不可思議了。

    我雖然知道錦繡有孩子,卻并未見過,甚至沒有聽她提起過全名,她隻是稱呼他‘羽兒’。

    據錦繡說,她這一兒一女常年在國外生活,很少在香港住。

    ” 塗敏驚訝道:“一兒一女?你是說,她還有一個女兒?” 方子晴道:“是啊,錦繡還有個女兒。

    不過,我聽她說,這個孩子是她收養的。

    ” 塗敏忙問:“她女兒叫什麼名字?” 方子晴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似乎不太喜歡提到她的這個女兒,我感覺她更在意她的兒子。

    ” 塗敏接着問:“那這個女兒是姐姐還是妹妹?” 方子晴道:“應該是妹妹,因為我聽她說的是小女兒。

    ” 結束了對方子晴的問話後,塗敏在腦子裡将獲取的信息過了一遍。

     宋白羽真的有一個妹妹,那這個妹妹會不會就是化名宋白珊的廖雨欣?可如果真的是她,宋白珊怎麼會是假名呢?難道說,這個宋白珊是真的,廖雨欣是冒名頂替的?不管怎麼樣,宋錦繡之前在自己找她了解情況的時候刻意隐瞞了自己還有個女兒的事實,本身就說明這個女兒的身份有些古怪。

     帶着這些疑問,塗敏向香港警方再次申請,協助調查宋錦繡多處居住地的知情人。

    随着調查的深入,塗敏覺得,這個宋錦繡真不簡單,居然在香港這個繁華都市中活得像個隐身人一樣,從不買房,隻租房。

    塗敏懷疑她是用别人的身份證簽的租賃合同,因為她多數時候的住所都無從查證,好不容易查到一兩處,地方也是山頂别墅這種私密性極高的高檔住宅,再加上她深居簡出,見過她的人很少。

    宋白羽也是常年在國外,每年回來一段時間,出入些高檔場所,卻也不見什麼異常。

    認識他的人雖然比較多,卻都是些聚會往來,獲取的信息也很有限。

     根據方子晴提供的信息,塗敏和謝駿找到了一家宋錦繡常去的水療館,可是并沒有在顧客名單中找到她的信息,後來将照片給服務員辨認後,才發現她是用劉秀英的假名登記的。

    宋錦繡那個神秘的女兒,倒是有人見過,不過據查是宋錦繡收養的,而且很早就送出國了。

    幾天馬不停蹄地跑下來,最後到手的有價值的信息實在是寥寥無幾。

     在香港的調查工作舉步維艱,可就在塗敏外出調查的這段時間,涵江市又發生了一起大案。

     2017年1月22日,年關将至,消防車凄厲的叫聲打破了涵江市深夜的寂靜,火焰化身最兇殘的猛獸,吐着猙獰的黑煙,将坐落在北嶺區玉清山的半山花園包裹得密不透風。

    半山花園是恒創董事長趙睿以開發養老項目為名批下的地皮,可是配套項目卻遲遲沒有竣工,倒是先把養老院的休閑會所給建起來了。

    抛開老年人活動中心的名頭,其實整個内部就是一座私家莊園,最後基本上成了趙家的“行宮”。

    山腳下是玉清山養老基地的項目規劃部,因為項目一再擱置,規劃部的接待中心就臨時成了半山花園的員工宿舍。

    說是員工,實際上也是給趙氏父子服務的,這些員工白天到山上打理衛生,修整園林,晚上都到山下的接待中心住宿。

     消防車趕到時,經驗豐富的消防員也對火勢的猛烈程度和燃燒速度感到驚訝,在整個救援過程中,沒有任何人呼救與掙紮,隻見昨日還奢華美麗的一座花園,現在卻在沖天的火光中靜靜地燃燒着。

     山腳下,圍觀的群衆議論紛紛,記者扛着攝像機,邊找角度錄制現場,邊見縫插針地采訪。

     一個小個子男人對記者說:“從消防車來之前到現在,一直沒聽到有人喊救命,也不知道這房子裡面有沒有人。

    ” 負責保潔的王嬸立刻争辯:“怎麼沒有人,我們小趙總這幾天都住在這裡!” 小個子男人有些發窘,紅着臉争辯道:“那裡面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記者們一看就知道這男人并不知曉内情,趕緊繞過他去問王嬸。

     王嬸看到記者伸到跟前的麥克風,卻不肯吭聲了。

     記者正想辦法套話,隻見一輛賓利車開了過來,後面跟着一輛林肯車。

    車上下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是趙睿和他的千金趙安琪,記者們立馬撇開王嬸,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随行的保镖和助理用力分開人群。

    趙安琪怒斥道:“你們這些狗仔太沒道德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隻知道搶新聞,卻絲毫不顧及當事人的心情。

    ” 記者們卻似乎失去了聽覺,依然争前恐後地拍照。

     正推搡着,幾輛警車開了過來,下車的是市公安局一把手肖永華和他的下屬。

     肖永華天生一張嚴肅臉,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

    記者們看到他過來,立刻停止了圍堵,自動散開。

    随即而至的兩輛警車,下來了十餘名警察,開始疏散圍觀的群衆。

     肖永華向記者們宣布:“市委領導有指示,火災報道要尊重事實。

    現在偵查人員要固定證據,走訪現場目擊證人,請媒體的同志們暫時不要采訪。

    現在火災還沒有得到有效控制,請大家自覺退到安全區域等待,稍後配合偵查人員的取證工作。

    ” 人群漸漸散開,隻留下一些知情人員接受民警的詢問。

     趙睿生氣地問王嬸:“怎麼一個保安都沒有看見?人呢,人都去哪兒了?” 王嬸縮着脖子,大氣也不敢出,過了好一會兒才低頭小聲答道:“小趙總說快過年了,讓保安都收拾行李回家了,說是讓他們年後再來。

    誰知道保安前腳剛走,後腳就……就出事兒了。

    ” 趙睿臉色慘白。

     他極力克制住心頭的恐懼,聲音顫抖着問道:“昨晚冬誠真的歇在這兒?” 王嬸不敢直視他懾人的目光,低下頭,小聲說:“昨晚小趙總招呼朋友們在這裡聚餐,我等到他們散了,準備收拾一下,小趙總說太晚了,他想休息,讓我走了。

    我走的時候,看見小趙總鎖上了院子的門。

    ” 趙睿仰起頭,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長歎。

     有消防員出來了,趙睿和肖永華等人趕緊圍了上去。

     “裡面情況怎麼樣?” “發現了兩具屍體,已經……” 他看了看這個涵江市的風雲人物,斟酌着說出了後面半截。

     “已經罹難了。

    ” 趙睿身形一晃,險些要跌倒了。

    趙安琪在一旁趕緊扶住,眼眶也有些泛紅。

    她從小生活在國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感情并不深,僅有的回憶也都不太美好。

    可父親是疼愛自己的,她無法忽略趙睿的痛苦。

     趙睿穩定了一下情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問道:“怎麼會是兩具?”他狐疑地望着王嬸。

     王嬸支支吾吾地說:“那個,那個溫……溫婉小姐昨晚也住下了。

    ” 趙安琪問道:“哪個溫婉?該不會是那個……?”說到這裡,她輕呼了一聲,瞪大眼睛說到,“那個明星!” 王嬸點了點頭。

     本來周圍記者的注意力就集中在趙氏父女身上,這一下都聽到了,肖永華到來後逐漸變得有序的記者們立刻騷動起來。

     “明星溫婉,就是那個當紅的流量明星啊!” “這麼勁爆的消息,居然讓我碰到了!” 他們紛紛舉起相機,對現場拍攝着。

     事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肖永華眉頭緊鎖,趕緊指揮随行人員維持秩序。

     明星與富豪之子的私情,豪宅夜半大火,這堪比八點檔的爛劇情,還不讓這些記者們瘋狂!肖永華慶幸自己剛才疏散了人群,沒有讓這爆炸信息立即外洩。

    可是,溫婉的身份敏感,如果裡面的屍體真是她,這消息怎麼可能捂得住?現在隻能抓緊時間,将一切能夠做到的工作趕在前面。

     肖永華把消防員拉到一旁,問道:“屍體是在什麼位置發現的?” “火勢太猛,我們把梯子直接架到二樓火勢較小的書房,進去搜索救援,不一會兒,就在房裡面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

    因為已經死亡,我們就沒有挪動屍體,隻是用防火棉蓋上了,以防破壞現場。

    ” 肖永華點了點頭,消防員轉身又沖進了火場。

     救火龍奮力地噴灑着,好在别墅離着最茂盛的林木區還有一段距離,沒有蔓延成山火,在消防官兵的奮力撲救下,火勢漸漸得到了控制。

     現場被隔離帶圍了起來,在不遠處搭建的臨時休息所,偵查人員逐個向目擊證人了解情況。

     維修工小蔣回憶:“我昨天去他家修噴泉的出水閥,晚上7點才離開,那時候我還看見小趙總的車停在車庫裡。

    ” 園丁劉叔說:“我昨晚吃壞了肚子,淩晨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狗不停地叫,上完廁所出來,就發現山上冒了煙,還有火光,我趕緊打了119報火警。

    ” 民警問:“房裡面真的有人,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有可能睡着了,或者被濃煙熏暈了,沒來得及逃命。

    ” “不是說聽到有狗叫聲嗎?狗咋沒有被熏暈?” “可能是狗被關在外面吧。

    ” “不會吧,他家的狗嬌貴着呢,都是和主人一個屋,這麼冷的天怎麼可能關在外面?” 人們七嘴八舌,言之鑿鑿地下着定語,仿佛真相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火滅了。

     現場一片狼藉。

     現場勘驗工作開始了。

    肖永華親自在現場指揮,負責現場勘查和錄像的技術人員一起進入被大火燒得殘破不堪的建築中,火災調查員也來到了災後現場。

    據消防員說,他們來的時候,院子裡的雕花鐵門是開着的。

    技術人員第一時間勘查了鐵門的門鎖。

    門鎖和大門有很明顯的砍擊破壞痕迹。

    院子的空間很大,門鎖雖然被濃煙熏黑,但火勢并未蔓延到這裡,所以不曾因灼燒變形。

     經過初步勘查,技術隊的曾啟帆和火災調查員一緻認為,這不是一般的火災,而是一起人為的惡性縱火刑事案件。

    肖永華當即拍闆,增派警力,通知涵江市人民檢察院派人員提前介入,進行偵查指導。

     王處長接到一把手鄭明德檢察長的電話後,把趙雲蕾叫到辦公室,商量派誰去提前介入比較合适。

     趙雲蕾在腦海裡把處裡的幾個人過了一遍,試探着問道:“王處,我心裡有個人選,您看看合适不。

    ” 王建波皺眉道:“最近你們怎麼搞的,一個兩個的都學得和付朝陽一樣磨磨叽叽的,說個話都吞吞吐吐的,還有沒有半點公訴人的風采了?” 趙雲蕾樂了。

     “行,痛快地說。

    林岚到咱們公訴處也有好幾年了。

    我旁觀着,她學習能力強,膽大心細,知識面廣,思維缜密,是一個綜合素質很強的複合型人才,在新近入額的這一批員額檢察官裡面雖然年齡最小,卻是個業務尖子。

    我琢磨着,應該多給她機會鍛煉,好好培養。

    ” 王處長贊同地點了點頭。

     “林岚在好幾個案件中都展現出了技術和法律思維相結合的優勢,她這種獨特的優勢啟發了我,其實在證據薄弱的情況下,尤其是在嫌疑人進行幽靈抗辯,或者零口供的案件中,技術和公訴兩項技能的疊加,能夠産生意想不到的威力,是對付幽靈抗辯和零口供最有力的武器,對于突破案件瓶頸的作用也很大。

    所以,我這次想讓她提前介入。

    ” 趙雲蕾和王建波的想法不謀而合,王建波站在宏觀的角度,對于林岚的評價甚至更全面、更精準。

     趙雲蕾說:“林岚以前在技術處做的就是痕檢工作,對于現場勘查是再熟悉不過了,如果這次确定派她去,不僅是對她的鍛煉,也是公訴與技術結合的一次法律實踐。

    ” 王處長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堅定地說:“是時候讓她獨立辦理大案要案了,這次不但要派她去,而且還要大膽地派,撤去依賴,讓她真真正正挑一回大梁。

    你回去就落實,你們處那個書記員路小艾挺機靈的,人也勤快,配給林岚做助手,案子你盯着些,但是事情讓她獨立去做。

    ” 趙雲蕾對于王處長的安排沒有異議,她趕緊安排去了。

     林岚和路小艾趕到現場時,撲入眼簾的就是被烈火肆虐後的一幢熏得發黑的建築,她們出示了工作證,穿過警戒線。

     林岚按照王處長給的号碼給市局的黃勤隊長撥了過去,黃勤馬上派了李雲鵬出來接她們。

     她們進到院子裡,黃勤和幾個人正在現場忙碌,李雲鵬上前為雙方做介紹。

     “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