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炮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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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的那隻紋章鳥,把那些彈射體稱為歐洲燕。

     布爾想比其他人更快、更省錢地把儀器載荷送上地球軌道。

    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任何人體都無法承受從大炮中發射出來的壓力,但他正确地預見到,将來百分之九十的空間科學研究工作将由機器完成,而不是人。

    肯尼迪執政時的美國,受到蘇聯宇航員尤裡·加加林登月的挑戰,追求在卡納維拉爾角[位于美國佛羅裡達州的大西洋沿岸,是肯尼迪航天中心和空軍基地的所在地。

    ]創造出更多的榮耀,結果隻是毫無意義地先是把老鼠、狗、猴子,最後把人類送上了太空。

     在巴巴多斯,布爾繼續為他那門唯一的大炮和歐洲燕彈射體而奮鬥。

    一九六四年,他把一隻歐洲燕打上了九十二公裡高度。

    之後,他又将大炮炮筒加長了十六米(隻花費四萬一千美元),三十六米的新炮筒成為世界上最長的炮筒。

    由此,他把一百八十公斤的載荷送上了神奇的一百五十公裡高空。

     他把出現的問題逐個解決了。

    其中一個主要的問題是火藥。

    在小型火炮中,火藥在一微秒時間内從固體膨脹成氣體,對彈射體産生一股強大的推力。

    氣體試圖從容器中逸出,但除了炮筒口無處可去,于是就把炮彈向前推出。

    但如果炮筒像布爾的大炮那麼長的話,就需要一種緩慢燃燒的火藥,以免炸破炮筒。

    他需要一種能從炮筒中持續加速、把彈射體推射出去的火藥。

    他設計成功了。

     一九六六年,布爾在加拿大國防部裡的官僚主義老對手搞了他一下。

    他們敦促部長抽去他的資金。

    布爾申訴說,他可以以卡納維拉爾角成本的零頭把儀器載荷送上太空。

    但他的申訴毫無用處。

    美國陸軍為保護其自身利益,把布爾從巴巴多斯轉移到了亞利桑那州的尤馬。

     那年的十一月,他在那裡把一個載荷發上了一百八十公裡的高空,這個紀錄保持了十五年。

    但在一九七六年,加拿大方面,即政府和麥吉爾大學,雙雙撤出了他的項目。

    美國陸軍也跟着撤出了。

    哈普項目隻得關閉。

    布爾在佛蒙特州北部、加拿大國境線上的海沃特買下了一座房子,辦起了一個純屬咨詢性質的公司,起名為空間研究公司。

     哈普項目留下了兩個後話。

    到一九九〇年時,卡納維拉爾角的宇航項目将一公斤儀器送上太空需花費一萬美元。

    而布爾臨死那天,他完成同樣的事隻需要花六百美元。

    此外,一九八八年,加利福尼亞的勞倫斯利弗莫國家實驗室開始了一個新項目,該項目涉及一門巨炮,但炮筒的口徑隻有四英寸,長度隻有五十米。

    最後,該項目花費幾億美元,希望能建造一門比它大得多的炮,以把載荷發送到太空。

    項目的名字為超高研究項目,簡稱“夏普”(英文縮寫SHARP)。

     格裡·布爾在國境線上的海沃特生活工作了十年。

    其間他抛開他那未完成的夢想,即能把載荷發射到太空的大炮,轉向他的第二個強項——更有利可圖的傳統火炮。

     他從主要問題入手:幾乎世界上所有的陸軍炮兵都以155毫米榴彈野戰炮為常用主戰兵器。

    布爾知道在炮火交戰中,射程遠的一方是赢家。

    他可以坐在遠處把敵人炸得稀巴爛,而自己則毫發無損。

    布爾下決心要增加155毫米野戰炮的射程,提高其精度。

    他從彈藥着手。

    以前有人嘗試過對彈藥的改進,但沒人成功過。

    四年内布爾取得了突破。

     在控制試驗中,布爾研制的炮彈射程達到了同樣155毫米标準炮彈的一倍半,精度更高,在爆炸力相同的情況下炸成了四千七百塊碎片,而北約的同樣炮彈隻能炸成一千三百五十塊碎片。

    但北約不感興趣。

    謝天謝地,幸好蘇聯也不感興趣。

     布爾沒有氣餒,他繼續努力,開發出一種新型的遠射程炮彈。

    北約還是不感興趣,還是更喜歡原來軍火商提供的短程炮彈。

     雖然列強對此不屑一顧,其他國家卻刮目相看。

    各種軍事代表團蜂擁來到了海沃特,與格裡·布爾洽談。

    這些代表團包括以色列(此時他與以色列觀察員在巴巴多斯就開始的友誼更加緊密了)、埃及、委内瑞拉、智利和伊朗。

    他也作為顧問為英國、荷蘭、意大利、加拿大和美國提供其他火炮的咨詢服務。

    其中美國的軍事科學家很警惕地持續研究、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

     一九七二年,他悄悄地加入了美國籍。

    第二年他開始對155毫米口徑野戰炮的本身進行改進。

    兩年後他又取得了突破,他發現加農炮炮筒的最佳長度既不能大于也不能小于其口徑的四十五倍。

    他對标準的155毫米野戰炮進行了優化的全新設計,命名為GC-45。

    這種新火炮配上遠程炮彈後,其射程可超過整個社會主義武器庫裡的任何大炮。

    他指望能有訂貨合同,卻還是失望了。

    五角大樓還是站在槍支說客的一邊,堅持采用政客們推介的價格高七倍的火箭助推炮彈。

    其實這兩種炮彈的性能完全一樣。

     一九七六年起,布爾的名譽地位一落千丈。

    開始時他完全是無辜的。

    當時在中情局的縱容下,他應邀去幫助南非改進他們的大炮和炮彈,那時候南非正與莫斯科支持下的古巴雇傭軍在安哥拉交戰。

     布爾對政治的無知達到了令人驚訝的程度。

    他去了南非,發覺他喜歡上了南非,并與南非人相處融洽。

    南非因實施種族隔離,是國際社會的一個孤兒,但這個事實并沒有使他擔憂。

    依照他那不斷完善的GC-45長炮筒遠射程榴彈炮,他幫助他們重新設計了他們的大炮。

    後來,南非人研制出自己的版本,并用那些加農炮炸毀了蘇制大炮,打退了蘇聯人和古巴人。

     回到美國後,布爾繼續交付裝運他的炮彈。

    然而在一九七七年,聯合國對南非實施了武器禁運,吉米·卡特當上美國總統後,布爾被捕了,罪名是向被禁國家出口産品。

    中情局像扔一隻燙手的山芋那樣把他扔掉了。

    他被勸說要保持沉默,主動認罪。

    又被告知說,審訊隻是個程序,他會得到從輕發落的。

     一九八〇年十月十六日,一名美國法官判處布爾監禁一年,緩刑六個月,并處罰金十萬零五千美元。

    布爾實際上在賓夕法尼亞州的阿倫伍監獄待了四個月零十七天。

    但對他來說,問題并不在這裡。

     使他憤怒的是他遭受的羞辱,再加上被出賣的感覺。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呢?他據理問道。

    他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了美國,入了美國籍,聽從了中情局的勸告。

    當他在阿倫伍監獄服刑期間,他的公司——空間研究公司倒閉了,他也被毀了。

     出獄後,他永久地離開了美國和加拿大,移居去了布魯塞爾,在一個沒有電梯的公寓樓的一室一廚小套房裡重新開始了他的事業。

    朋友們後來說,自那場官司之後他變了,再也不是原來的他了。

    他永遠不會原諒中情局,永遠不會原諒美國;但他多年來一直在努力争取一次聽證會,争取一聲對他的道歉。

     當布爾遠在布魯塞爾期間,其他地區發生了一些事。

    南非人對他的設計進行了極大的改進,以他的GC-45為基礎,他們開發出一種叫G-5的拖曳式榴彈炮,以及一種叫G-6的自行式加農炮。

    這兩種火炮使用遠程炮彈時均能達到四十公裡的射程。

    南非人向其他國家出售這種大炮,但由于布爾與南非人沒談妥,他連一分錢的使用權費也沒得到。

     在這些大炮的客戶中,就有伊拉克的薩達姆·侯賽因。

    這些加農炮在八年的兩伊戰争中打散了伊朗狂熱分子的人浪,最後在法奧的沼澤地裡打敗了他們。

    但薩達姆·侯賽因做了一些手腳,尤其是在法奧戰役中——他在炮彈裡添加了毒氣。

     後來布爾又為西班牙和南斯拉夫工作,把南斯拉夫陸軍的蘇制130毫米大炮改造成配備遠程炮彈的新型155毫米加農炮。

    雖然他沒能活下來看到這些事,但就是這些大炮,在南斯拉夫解體時被塞爾維亞人繼承,在内戰中炸平了克族人和穆斯林的城市。

    一九八七年時,他獲悉美國還是想研制能把載荷送上太空的加農炮,但格裡·布爾斷然拒絕了這筆生意。

     那年冬天他接到了從伊拉克駐波恩大使館打來的一個電話:布爾博士是否願意作為伊拉克的客人訪問巴格達? 他不知道,八十年代中期,伊拉克親眼目睹了“止血行動”,那是美國發起的一次行動,旨在切斷伊朗所有武器進口源頭。

    随後在伊朗支持下,真主黨狂熱分子襲擊了美國駐黎巴嫩海軍陸戰隊兵營,造成美軍士兵大量傷亡。

     伊拉克對此的反應是,雖然“止血行動”使他們在與伊朗人的戰争中獲利,但是,如果美國人能那樣對付伊朗,那麼他們也能那樣對付我們。

    此後,伊拉克下決心停止進口武器,轉而盡一切可能進口武器制造技術。

    布爾是一位著名的設計師,他引起了他們的興趣。

     招募布爾的任務交給了伊拉克工業與軍工部(簡稱軍工部)第二把手阿莫·薩蒂。

    當布爾于一九八八年一月抵達巴格達時,阿莫·薩蒂這位能說英語、法語、德語當然還有阿拉伯語的具有大都市外交家與科學家風度的伊拉克高級官員,把他玩得暈頭轉向。

     阿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