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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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為你提供最熱情洋溢的推薦信。

    ”漢森說,“不過,由于生意上的原因,在有必要公布的那天來臨之前,如果你不在村裡或在任何人面前透露這事,我會非常感激的。

    而且,我希望你能在十一月一日之後再開始找工作,我不想讓我即将離開的消息現在就傳出去。

    ” “很好,先生。

    ”理查茲說。

    他依然拿着那個信封。

     “這樣的話,”漢森說,“就剩下最後一件事了,就是這個信封。

    這十二年來,你和理查茲夫人一直對我很好、很忠誠。

    我要你知道,對此我是很欣賞的,一直很欣賞。

    ” “謝謝您,先生。

    ” “我出國以後,如果你能如同我記憶中一樣保持忠誠的話,我将會非常感激。

    我知道,要你在六周之内不去找工作也許會有一些難度。

    除此之外,我還想對你們将來的生活提供某種幫助。

    在這個信封裡裝着一疊面值二十英鎊的鈔票,都是用過的舊币,是無法追蹤的,數額是一萬英鎊。

    ” 理查茲終于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

    他驚訝地揚起眉毛,睜大了眼睛。

     “謝謝您,先生。

    ”他說。

     “不用謝,”漢森說,“我把這錢換成了現金,因為與大多數人一樣,我不願意拿自己辛苦掙來的錢去交付高額的稅款。

    ” “太對了。

    ”理查茲動情地說。

    透過信封,他能夠感覺到裡面有厚厚一疊。

     “收到一筆這麼多的錢,你是要繳納贈與稅的,因此我建議你不要去存銀行,而是把它保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而且花錢的時候也别一次花得太多,以免引起注意。

    等你們倆幾個月後開始新生活時,希望這些錢能提供一些幫助。

    ” “放心好了,先生,”理查茲說,“我心裡有數。

    現在人人都在向錢看。

    我代表我們二人,非常感謝您。

    ” 理查茲穿過礫石院子,繼續去擦洗那輛嶄新的勞斯萊斯汽車,心情非常舒暢。

    他的工資一直不低,而且那座小房子不用花錢,因此他已經積下一筆不小的數目。

    現在加上這筆意外的收入,或許他不用再去那個令人畏怯的勞務市場了。

    他還想到了家鄉威爾士波斯考爾的那棟小小的寄宿房,這是他和妻子梅根在今年夏天發現的…… 十月一日早晨,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上完全露頭,蒂莫西·漢森就離開卧室下樓了。

    現在距理查茲夫人過來準備早飯和打掃衛生還有足足一個鐘頭。

     昨晚,他又被折磨了一夜。

    鎖在床頭櫃裡的那些藥片,對于小腹部的陣陣劇痛已經越來越不頂事了。

    他看上去臉色灰白,形容憔悴,和他的實際年齡相比明顯見老。

    他明白已經沒有辦法,是時候了。

     他花十分鐘時間給理查茲寫了一張簡單的便條,對兩周前的善意謊言表示抱歉,并要他立即給馬丁·龐德家打電話。

    他故意把便條放在書房門檻邊的地闆上,使之在深色的拼木地闆上格外顯眼。

    然後,他打電話給理查茲,告訴睡意蒙眬的司機,他不需要理查茲夫人來做早飯了,但他要這位司機三十分鐘後來書房。

     打完電話後,他從上了鎖的櫃子裡取出一支霰彈槍。

    槍管已經被他鋸短了十英寸,以便更加靈活地使用。

    他在槍膛裡壓上兩顆大口徑子彈,然後去了書房。

     最後一個細節也一絲不苟,他用一塊厚厚的馬毯把自己那把心愛的皮革扶手椅蓋起來,現在它已經屬于别人了。

    他坐在椅子裡,懷裡抱着霰彈槍。

    他最後一次打量了一下周圍,看看那一排排他所鐘愛的圖書,看看那幾隻曾經收藏着他所珍愛的珍稀錢币的櫃子。

    然後,他把槍口對準自己的胸膛,摸準扳機,深深地吸上一口氣,射穿了自己的心髒。

     馬丁·龐德先生關上與辦公室相鄰的會議室門,坐到長條桌的上首。

    他右手邊,桌子靠中央的地方坐着阿米蒂奇夫人、他的客戶兼朋友漢森先生的妹妹,他聽說過她。

    她的旁邊坐着她丈夫,兩人都穿着一身黑衣。

    桌子對面坐着他們倆的兒子塔奎因,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他一副厭煩和懶散的樣子,不停地摳着他那大得出奇的鼻子。

    龐德先生正了正眼鏡,開始對這三個人說話。

     “你們要明白,已故的蒂莫西·漢森先生要求我作為他遺囑的唯一執行人。

    正常情況下,按照我們的權利,一接到死訊,我就應該立即打開遺囑,看看是否有需要立即執行的重要事項,比如葬禮的準備。

    ” “這遺囑不是你寫的嗎?”老阿米蒂奇問道。

     “不,不是我寫的。

    ”龐德回答。

     “那麼,裡面的内容你也不知道?”小阿米蒂奇問道。

     “對,我不知道,”龐德說,“事實上,已故的漢森先生在他去世房間的壁爐架上給我留了一封私人信件,以防止有人打開遺囑。

    在信中,他對一些事情作了說明,具體内容,現在我可以轉達給你們。

    ” “我們還是看遺囑吧。

    ”小阿米蒂奇說。

     龐德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安靜,塔奎因。

    ”阿米蒂奇夫人溫和地說。

     龐德繼續說下去。

    “首先,蒂莫西·漢森并不是在神志不正常的狀态下自殺的。

    實際上,他正處在癌症晚期,這件事他在今年四月就知道了。

    ” “可憐的家夥。

    ”老阿米蒂奇說。

     “後來,我把這封信給肯特郡的驗屍官看了,他的私人醫生和屍檢部門也确認過了。

    這樣,就必須辦理死亡證明、屍檢證明,取得在兩周内盡快安葬的許可等手續。

    其次,他明确表示,在這些手續全部完成之前,不能打開和宣讀遺囑。

    最後,他還明确地表示,要求正式宣讀遺囑,不能采取郵寄的方式,要當面宣讀給他仍在世的親屬聽——即他的妹妹阿米蒂奇夫人,以及她的丈夫和兒子。

    ” 室内的另外三個人朝周圍打量了一下,不是因為悲痛,而是因為驚奇。

     “但這裡隻有我們啊。

    ”小阿米蒂奇說。

     “确實如此。

    ”龐德說。

     “這麼說來,我們就是僅有的受益人了。

    ”阿米蒂奇先生說。

     “未必這樣,”龐德說,“今天通知你們來這裡,隻是根據我已故客戶信件作的安排。

    ” “如果他是在跟我們開什麼玩笑的話……”阿米蒂奇夫人沉着臉說。

    她的嘴撇成一條細細的直線,似乎在故作輕松。

     “我們現在宣讀遺囑可以嗎?”龐德問道。

     “好的。

    ”小阿米蒂奇說。

     馬丁·龐德拿起一把纖細的裁紙刀,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鼓鼓囊囊的大信封的一頭割開。

    他從裡邊抽出另一個又厚又大的牛皮紙信封和一份由三張紙構成的文件,文件左邊空白處被用窄窄的綠色帶子裝訂了起來。

    龐德把大信封放到一邊,展開那幾張折疊着的紙張。

    他讀了起來。

     “這是我,蒂莫西·約翰·漢森的最後遺囑……” “這個套路我們都知道的。

    ”老阿米蒂奇說。

     “念下去。

    ”阿米蒂奇夫人說。

     龐德從眼鏡的上方厭惡地挨個看了他們一眼。

    他繼續念道:“首先,我聲明,我的這份最後的遺囑要按照英格蘭的法律進行解釋。

    第二,我在此撤銷過去所作的一切遺囑和安排……” 小阿米蒂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顯得不耐煩了。

     “第三,我指定一位律師作為我的遺囑執行人,就是戈加蒂與龐德律師事務所的馬丁·龐德先生,由他來掌管我的财産并支付應付的稅款。

    第四,我要求現在讀信的這位執行人,拆開封着的信封。

    他會發現信封内有一筆錢,這筆錢将用于支付我的葬禮、他的業務費以及在執行遺囑中所需的其他開銷。

    如果信封裡的錢在支付了各項費用後還有剩餘,那麼,我授權他可以按照他自己的選擇,把餘款捐贈給任何慈善團體。

    ” 龐德先生放下遺囑,又拿起了裁紙刀。

    他從那隻未經開封的信封裡抽出五疊面額二十英鎊的簇新紙币,每疊紙币都紮着一張牛皮紙條,标明一疊是一千英鎊。

    室内一片寂靜。

    小阿米蒂奇停下了摳鼻子的手,像色情狂觀察少女那樣凝視着那堆鈔票。

    馬丁·龐德又拿起遺囑。

     “第五,我要求我的唯一執行人,以我們的長久友誼為重,在我葬禮的次日承擔起他的執行職責。

    ” 龐德先生又從眼鏡上方掃視了一下。

     “在通常情況下,我應該已經走訪了漢森先生在市内的公司和他的其他已知資産,以确認這些财産都處在正常運作和維護之下,不至于因為對财産的疏忽而使受益人遭受經濟上的損失,”他說,“但因為我隻是剛剛被指定為唯一執行人,所以我還沒來得及去做。

    現在看來,要等完成葬禮之後,我才能開始執行遺囑。

    ” “聽着,”老阿米蒂奇說,“這個疏忽應該不會降低房地産的價值吧?” “這個我說不準,”龐德回答,“恐怕不會。

    漢森先生在業務上有幾個得力的助手,他一定深信他們能把事情辦好。

    ” “你不能快點開始嗎?”老阿米蒂奇問。

     “葬禮的次日。

    ”龐德說。

     “那好吧,讓我們盡快舉行葬禮。

    ”阿米蒂奇夫人說。

     “如你所願,”龐德回答說,“你是他的親屬。

    ”他又繼續念下去:“第六,我把……” 在此,馬丁·龐德停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似乎念不下去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我把其餘的房地産全都給我親愛的妹妹,我深信,她能夠與她可愛的丈夫諾爾曼和他們優秀的兒子塔奎因共同分享這筆财産。

    但上述分享必須遵循第七段的條件。

    ” 房間裡一片沉寂。

    阿米蒂奇夫人在用一塊亞麻布手帕輕抹眼角,不過與其說她是在擦眼淚,還不如說是在掩飾挂在嘴角的一絲微笑。

    拿開手絹後,她瞟了丈夫和兒子一眼,一副揚揚自得的樣子,就像一隻超齡的老母雞擡起屁股時發現身下躺着個金蛋似的。

    阿米蒂奇父子倆張着嘴巴呆坐着。

     “他有多少錢?”老阿米蒂奇終于問道。

     “我真的說不上來。

    ”龐德說。

     “得了吧,你肯定知道,”兒子說,“大概數字總是知道的。

    你處理過他所有的事務。

    ” 龐德想起了起草他手中這份遺囑的那位不知名的律師。

    “差不多所有。

    ”他說。

     “哦?……” 龐德勉強忍受着。

    不管阿米蒂奇一家人多無聊,他們畢竟是他已故朋友的遺囑僅有的受益人。

    “我認為,按照當前的市場價格,假定把所有的房地産都标價出售的話,應該在二百五十萬到三百萬英鎊之間。

    ” “天哪。

    ”老阿米蒂奇說,他的腦海裡開始浮現出景象,“那麼,遺産稅要多少呢?” “恐怕是一筆很大的數額。

    ” “多少?” “這麼多的房地産,恐怕要按最高稅率計算,即百分之七十五。

    總的說來,我想差不多在百分之六十五左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