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牛屋理論研讨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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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為一個素質優良的故鄉吧。

    什麼是我們的态度,這就是我們的态度。

    連我們故鄉最不懂事的白螞蟻,在這種氣氛下,都變得懂事和不張揚許多。

    見到孬舅的靈魂進來,他都看到了孬舅表面無所謂其實内心很緊張的心态,都對孬舅産生了一絲同情。

    當時他正在抽水煙袋,忙停止自己的抽,将煙袋遞到孬舅面前:「老孬,看你一頭汗,肯定不是緊張的而是工作累的──都是為了故鄉和我們大夥。

    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先抽袋煙定定神。

    」老孬呢,這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蹲在牆角「咕噜」「咕噜」抽了一陣,頭上的汗漸漸落了下來。

    接着開始用目光掃視我們。

    他一掃視我們,我們這時才感覺到,雖然這是我們的故鄉,但我們的地位,原來也不平等呢。

    他是秘書長呢,他高高在上呢,他的目光,是那種大人物和領導人目光。

    在他的目光下,我們馬上變得猥瑣,現出了原形。

    這時我們又起了憤怒,你現在有了困難,想起了我們故鄉;沒有困難的時候,你享榮華富貴的時候,我們哪裡見得着你的影兒呢?我們跟他,原來不是一個階級;我們同情他,才是妓女同情老嫖客,純粹一個傻冒呢。

    這時我們又有些埋怨白螞蟻,你在那裡吸你的水煙袋自得其樂,為什麼還要送給他?這不是自輕自賤嗎?不但給你丢了臉,也給故鄉丢了臉──顯得我們的故鄉,特别不自尊和不自重似的。

    想到這裡,我們對孬舅的靈魂又有些冷淡。

    在這種溫暖和冷淡氣氛的交替變化下,孬舅的靈魂又變得不安了。

    就像在驟然變化的天氣下面人容易感冒一樣,人一感冒就變得焦燥一樣;孬舅這時也變得焦燥了。

    他對這次行動的勝敗,也一下變得沒有信心和沒有把握了。

    這時看我們和會場的目光,又變得混亂和不安,甚至有些渴求了。

    我們接受上次教訓,這次倒都沉穩不動。

    故鄉真是一塊盤石呀。

    孬舅的靈魂這麼感歎道。

    接着在鞋底上,磕了磕手中的煙袋。

     小麻子和孬舅一樣,也是派靈魂參加,過去的村民,曆史上人類的叛徒,現在的大資産階級和上流社會的擁有者。

    造過反,被人殺過頭,幾百年後,搖身一變,又是一個英雄。

    我生為人上人,怎麼能做渾渾噩噩的社會渣滓呢?生當做人傑,死也為鬼雄。

    當然,人上人、貴族,都不是别人恩賜給你的,都是自己通過奮鬥掙紮上去的。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幻想天上掉下一個餡餅,那是空想社會主義。

    偉人和凡人的區别,就在這裡。

    什麼貴族,什麼文雅,什麼溫良恭儉讓,曆史上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曆史就是英雄的曆史。

    如果你是一個英雄,三千寵愛在一身,大家都覺得好,羨慕;如果你是一個小流氓,街頭強xx一個婦女,判你個十年八年的。

    如果說我對社會有什麼透徹的理解沒有,對人類的曆史發展有什麼研究沒有,如果說我奮鬥到現在,這一切是盲目的呢還是有什麼理論指導,我的回答就是這個。

    守株待兔,瞎貓撞個死耗子的事情,在人類曆史的發展上,已經是不存在了。

    敵我對陣,雙方打仗,一切都在我,并不在對方呢。

    我說打就打,我說不打,你再挑釁也沒有用呢。

    我從來沒有悲觀過。

    我覺得人類曆史的發展,到處是一片光明;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

    所謂悲觀──除了給别人留下笑料,留下相互安慰的籍口,小麻子都被殺了頭,我們還活着,讓别人更加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别的就沒有剩餘了。

    所以我死的時候,也昂着頭,不給你們留任何籍口。

    活着就是活着,活着還是死去,不是我思考的問題。

    不行滅了你,不行辦了你,沒事和姐姐們在一起調笑調笑,不比什麼強?我對世界是樂觀的,小麻子說這些話的時候,揮着手勢,正走在麗麗瑪蓮的白地毯上,渾身一絲不挂。

    現在他來參加同性關系者回故鄉的理論研讨會,雖然和孬舅一樣,都是派靈魂來參加,但兩人的神情和情緒大不一樣。

    小麻子一點也不緊張,将身子仰倒在椅子上,将腿搭在會議桌上,仰天抽着馬包肉,裡面還夾着白面。

    吐一個煙圈,又吐一個煙圈,靈魂在屋子裡亂飛,像個快樂的少年。

    當然,孬舅緊張有緊張的道理,他身在其中;小麻子除了身不在其中之外,他的觀點也很明确,他就是把同性關系者回故鄉的運動,當做一個工程──話挑明了,也就是販賣幾個野人。

    除了在回扣方面他準備與人争執之外,别的方面不準備與人發生任何不愉快。

    理論方面的研讨你們盡可以敝開說,價格方面,就是我跟老孬和豬蛋之間的事了。

    你們以為你們的會議和藝術創作很重要嗎?你們隻注意了事物的表面,沒注意事物的背後;你們的一切高尚和光明正大,都建立在背後我們的龌龊的讨價還價上;世界上的一切事情,概莫能外──這就是世界的底蘊。

    什麼馮·大美眼,什麼巴爾·巴巴,什麼劉老孬,瞎鹿,在我眼裡也就是一群豬猡。

    我是用望遠鏡和取景器看你們的。

    我是不會在你們的會議上指手劃腳的。

    我要的是行動。

    除了行動,我不相信任何東西。

    我不相信天上會掉下餡餅。

    就好象對姐姐們一樣,小麻子這裡不相信眼淚。

    我讨厭過程的前奏和鋪墊。

    我們日常的愚蠢就在于,把本來簡單的事情給搞複雜了。

    把本來很清純的姑娘給搞庸俗和婆婆媽媽了。

    把可愛的少年給變得讨人厭了。

    把貓呀狗呀都弄得變性了。

    把異性關系者們都變得同性關系了。

    于是就有了同性關系者回故鄉了。

    當然這一切都跟我沒有太大的關系,除了它的商業價值之外。

    從這一點出發,也許這複雜和變化還是好事呢。

    所以我的心靈特别輕松,我的靈魂在這房裡任意飛翔。

    任你們會怎麼開。

    ──因為不管怎麼開,最終都逃不出我的手心;管你娘嫁給誰,我都跟着喝喜酒。

    ──小麻子的魂靈,來參加這次會議時,采取的就是這種大流氓大資産階級對世界不管不顧的毫不負責任的态度。

    他進門在簽到薄上簽到時,就有些聰明和放任過度,故意把自己的名字寫得龍飛鳳舞、湯湯水水和前後颠倒,把個小麻子寫成了「麻小子」,而且又故意在那裡念來念去。

    我們就覺得這戲有些過了。

    這實質上是對我們大家進行有意的調侃和挑釁。

    但大家鑒于這次會議的召開,召開會議的所有費用,場地費、汽水錢、中午的免費午餐,都是這位大資産階級贊助提供的,所以我們也是敢氣不敢言。

    倒是反給他陪了一些笑聲。

    這就使這次會議的氣氛和味道,有些像放得過久的燒雞一樣,開始變質和發粘了。

    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就是這樣的燒雞,我們還是上火蒸了蒸,多加一些辣子,炒巴炒巴吃了。

    還有專門為這臭燒雞而來的呢,譬如我爹。

    人家是大資産階級,我們是渾渾噩噩的貧民,我們能奈他何?有變質的燒雞吃,也比沒有雞吃要強啊。

    這就是我們的現實态度。

    當我們從理論上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就變得心平氣和多了。

    就好象我們比小麻子多具備多少涵養似的。

    我們站在了高處,他倒被我們原諒了。

    我們又可以心平氣和地開會了。

    不要因為小麻子的一時無知,去影響整個工程的進展。

    我們的情緒又高漲起來。

    剛才介紹了許多國人,現在也該介紹外賓了。

    這時豬蛋平靜地敲了敲杯子,開始介紹外賓。

    由于外賓剛到,彼此不熟,豬蛋一下子還摸不着頭腦,不知該怎麼介紹。

    好在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無論男女,都是同性關系者。

    至于個性,豬蛋振振有詞地說,反正以後他們要在這裡長期待下去,和我們同吃同住同勞動,接觸時間一長,自然相互就清楚了。

    外賓呢,也請你們暫時原諒,我這麼做絕不是出于狹隘的民族主義,如果我們搞異性關系到了你們的故鄉,我相信你們的村長和會議主持人,也會這麼做。

    大家還不熟悉嘛。

    一切還有待于實踐嘛。

    在外賓中間,請允許我先介紹女士。

    女士優先嘛,噢,對啦,這同性關系者,也無所謂男女了,他們是非男非女──我也就借此把工作方法簡單化吧。

    我還是挨着一個一個介紹吧,挨着男的是男的,挨着女的是女的──就像剛才介紹我們故鄉的故人一樣。

    這樣也就彼此不分了,也就相互拿着不當外人了,也就更有利于民族團結了。

    您說這樣行嗎妗?豬蛋将腦袋伸向馮·大美眼。

    馮·大美眼微笑着點了點頭。

    豬蛋放心了,拍了一下驚堂木,又開始為我們介紹今天到會的外賓。

     呵絲·溫布爾同性關系者,女(以同性關系史之前的性别區分,以下同),美國黑歌星。

    大背兒,鼓眼,長脖,豐臀,尖嘴。

    一曲《小劉兒小劉兒我愛你》,在歌曲排行榜首位上,共持續了432個星期。

    她那婉轉的黑歌喉,唱起對小劉兒的感情,變幻莫測,美妙絕倫。

    一會兒尖銳如遊絲,直插雲霄和你的心靈;一會兒又變得異常的豐厚和寬闊,用她的黑手掌,輕輕地拍打和撫慰着你的後背;一根根指頭,在梳理着你的頭發。

    本來這是一首老歌,世上愛小劉兒的人太多了,她屬于老歌新唱。

    她也沒有見過小劉兒,隻是聽别人說這個孩子怎麼怎麼可愛;誰知她在千萬裡之外,中間隔着太平洋,就一下動了真情呢?過去她還不是那麼紅,現在因為小劉兒,一下就紅得發紫,紅的透血了。

    連例假一下都不正常了。

    這時她還能不搞同性關系嗎?說起來她本來也是一個清白的孩子,這次搞起同性關系,一發而不可收,小劉兒在裡面也有很大的責任呢。

    她這次跟随同性關系者隊伍回故鄉,一方面是因為同性關系,同時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異性關系呢。

    她想看一看當初把她引上藝術巅峰的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我對故鄉沒有貢獻嗎?我就是藏着不說就是了──小劉兒這時也有些矯情起來。

    這位黑歌星,将發辮一層層地盤起來,堆在頭頂,如同堆了一頭的蛇。

    看到她這個發型,過時的剃頭匠六指又興奮起來。

    誰說我的發型過時了?我的發型在故鄉是過時了,但它又發展到歐洲和北美洲呢。

    這個呵絲的歌我聽過,唱得果然不錯,從今往後,我準備在我的美發廳裡,一天到晚都放呵絲的歌。

    聽着呵絲的歌,盤着呵絲的發型,作為一種藝術創造,人生不過如此,還能怎麼樣呢?這位黑歌星呵絲·溫布爾,整天沒有煩惱,從餐廳到卧室,都是樂哈哈的。

    據說她在搞同性關系之前,關系史并不複雜,也就是愛跟人群宿,至于跟多少人發生過關系,也顯得不重要了。

    她在大紅大紫的時候,光保镖就換了幾十個。

    而保镖呢,一個個都是身材魁梧的壯漢,這就可想而知了。

    黑歌星也有過婚史,但在結婚之前跟人群宿慣了,難免對婚姻就有些不耐煩。

    她一共跟八個人結過婚,這裡面有黑人,有白人,有黃種人,也有危地馬拉的土著。

    結來結去,她覺得世界上的男人已經沒什麼意思了,一切都顯得太單調了,該換一換口味了;這樣不但對人生,就是對藝術,也是一種新的轉機和靈感啟發點。

    當她在威尼斯開演唱會時,俺孬妗呢,也正在那裡開一個模特表演會,兩個世界大牌明星,在威尼斯的水坑邊,就有了第一次曆史性的會見。

    威尼斯的水坑,和俺故鄉的水坑,沒有什麼區别;威尼斯的糞堆,和俺故鄉村頭的糞堆,也沒有什麼區别。

    兩人在這種溫暖的環境中,在我們故鄉的輕輕拂面的晚風中,一見如故,一拍即和。

    當天夜裡,兩人就到了一起。

    黑歌星呵絲,從這個晚上,得到了多少年都沒有得到的前所未有的好處。

    她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這樣,我為什麼不早一點搞同性關系呢?我還答理那麼多腐蠹肮髒的男人幹什麼?一腿一胸的毛,哪裡有一點美感呢?看看我們女孩子的皮膚,看看我們女孩子的柔韌。

    我算是明白這個世界了。

    孬妗,謝謝你。

     村裡有個姑娘叫孬妗 長得粗壯又有勁 我和她來到小河邊 說着說着就火燒身 天崩地裂見真谛 說不出的好處賽男人 謝謝你,孬妗 謝謝你,孬妗 …… 成了黑歌星最新演唱的流行歌曲。

    馬上風靡了五大洲,躍居排行榜之首。

    連南非上幼兒園的孩子,嘴裡都唱這首歌。

    我說生活是藝術創造的源泉吧,你們還不相信;這一脫離男人,新的流行歌曲就出來了。

    從此,黑歌星就拋棄了世界上的一切,歐洲、非洲的别墅都不要了,跟着俺孬妗滿世界地瘋跑,推行同性關系回故鄉的運動,唯孬妗馬首是瞻。

    剛才沒進故鄉會議室之前,在村頭的糞堆旁,有記者向她提問:你拋棄了歐洲和非洲的溫柔富貴生活,為了一個關系,跑到這小劉兒的艱苦的故鄉,你不覺得自己有些天真嗎?你将來就不會感到後悔嗎?你是風靡世界的黑歌星,就是搞同性關系,大西洋岸邊洛杉矶的别墅裡不是一樣可以照搞嗎?用得着跑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嗎?是不是另一種低迷呢?聽到這樣的提問,我們的黑歌星朗朗地笑了,一笑起來就沒個頭,最後笑得彎了腰。

    等她直起腰來說,這個問題提得是多麼幼稚。

    你們都還在幼兒園嗎?我到這裡來,不是為了貪圖富貴,而是為了一種理想。

    現實的享受和心中的理想比起來,顯得多麼不重要啊。

    這時我已經從純個人的利益中解脫出來了。

    我這麼做,是為了全人類,是為了使全人類的人,都看到搞同性關系的好處──呵絲都不顧一切和拋棄一切地搞了,難道它還沒有魅力嗎?同時我也是為了同性關系運動有一個更加健康的發展。

    過去大家都是分散着搞,偷着搞,在廁所裡搞,不是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别墅可呆可搞的。

    作為一種事業,我們不但要考慮貴族,也得考慮窮人吧。

    這樣它才可能有更大的代表性和更加有利于推廣。

    現在我們有了一個家園,我們的目的是,首先在故鄉推廣同性關系。

    先把故鄉變成清一色的同性關系王國。

    我們有了王國,有了自己的天地,有了自己的制度和法律,有了自己的國旗和國歌,我們不就可以自立于世界之林了嗎?我們不就可以代表這個國家,到處周遊和訪問了嗎?那時整個國家都是我們的,何止現在的幾幢别墅。

    不丢掉一些壇壇罐罐,我們怎麼能得到更大的東西呢?如果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就是我一個同性關系革命者的回答。

    說到這裡,我們的呵絲還來了一點小幽默──她接着莞爾一笑說,當然,我這次來故鄉,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個人目的,這個故鄉對我所以有吸引力,還因為我在搞同性關系之前,曾唱過《小劉兒小劉兒我愛你》這樣一首歌,但這個故鄉的小劉兒,我還一直沒見過呢;聽說他現在也出息了,混成一個寫字的大腕,我這時來見他,也不算不對等和忒讓人寒碜了;我這次也想在工作之餘,會會這個曾讓我在曆史上一天天思念而沒有見過的真正的男人。

    當然,現在我已經改變關系了,我現在再見他,也不會有什麼特别的事情發生了。

    大家哄堂大笑,都為這精彩的回答鼓起了掌。

    到了會議室,黑歌星和我第一次見了面──我對她剛才的回答,暗存感激;她剛才的那段話,又可以掐頭去尾地印到我這本《故鄉面和花朵》的封底上,連同那首《小劉兒小劉兒我愛你》的歌詞。

    ──我們的目光終于碰到了一起。

    這也是曆史性的相碰吧。

    她對我微微一笑。

    這一笑是多麼地燦爛。

    我感到天地一片光明。

    過去我愛着俺孬妗,現在我又愛上了呵絲。

    世界的好女子竟這麼多。

    但這些好女子,說變就變,都變成了同性關系者,又是多麼地可惜。

    除非她變成男的,或是我變成女的,我們才可能相遇和一了心願。

    看着她的笑,我估計我回答的笑有些複雜的可憐,我為這一回答一直後悔不已。

    還不知呵絲怎麼想呢。

    看着我這可憐樣子,呵絲倒是善解人意,對我一點也沒生氣,隻是覺得我好笑,怎麼我過去朝思暮想和日日為他唱歌的人,竟是這樣一個上不得台盤的東西。

    也許是越想越覺得好笑,最後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在會議桌那頭彎下了腰。

    看她揭穿了我的本質,我沒有生氣──我怎麼能會對呵絲生氣呢?倒是在我旁邊還跟我隔着兩個座位的白石頭,剛才看到我和呵絲眉來眼去,也許出于嫉妒,也許不了解我們之間的内情和我們雖然沒見過面但在心中早已發生的複雜情緒的前前後後,這時在那裡不知深淺地對他爹白螞蟻說:「這個女子見人就笑,一笑就彎了腰,多麼地沒有思想,我看她是一個傻冒!」聽到他這句話,不是我發怵他爹在他的旁邊而我爹雖然也在旁邊而不會幫我,我真要跟他再打一仗。

    誰知這時我爹過來了,要幫我打架;但他打架的目的又令我哭笑不得。

    他說:「看那外國妮兒與你眉來眼去的,我這裡還攢了點人民币,你能不能借此和她倒一點美元?」又像當年的沈姓小寡婦。

    這時我就直想打我爹。

    但呵絲仍無所謂,在那裡哈哈地彎腰笑。

    這時看起來就有點像傻冒了。

     巴爾·巴巴同性關系者,男,南美的球星。

    搞同性關系之前,一直在歐洲俱樂部踢球。

    沒什麼文化──從小就顧踢球了,直到現在,連個初中文憑都沒混上。

    雖然他球踢得漂亮,但仍被俺姥爺劉全玉看不起。

    俺姥爺也在歐洲混事,但他就有文憑,他是詩學和曆史學博士,現在是終身教授。

    他對巴爾的評價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雖然我們都是名人,但我恥于與他為伍。

    巴爾倒也沒有非要和俺姥爺攙乎在一塊。

    後來在同性關系的大潮中,我與巴爾裹在了一起,一次說起往事,問起俺姥爺,他說他以前在歐洲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這時我就有點替我姥爺氣餒,你再看不起人,你畢竟知道人家是球星;你再高雅,人家竟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還牛×個什麼?人家都不知道你,你不是白看不起人家?我覺得巴爾雖然沒有文化,但作為朋友,倒有非常可愛的一面。

    人要那麼多文化幹什麼?我們不都是被文化給戕害的嗎?你劉全玉一有文化,就把俺姥娘給甩了,我還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巴爾過去在歐洲踢球時,不但球踢得好,女人也搞得十分潇灑;最後在歐洲撒了一片種子;每隔三天,就有一個金發女郎抱着孩子來找巴爾認頭。

    如果是一般人,特别是有文化像俺姥爺那樣的人,還不把他給愁死,非躲起來上吊不可。

    但巴爾不是這樣,當然一開始還是有些應接不暇,有些慌亂,但後來就見怪不怪了。

    就應付自如了,就覺得好玩和開心了。

    漸漸又發展出一套理論,每三天認一個孩子,哪裡認得過來?曆史上什麼人認自己的孩子認不過來?也就是各國的皇上了。

    雖然現在世界上帝制已經瀕臨絕種,但在關系方面,我又使它死灰複燃。

    該踢球就踢球,該認孩子就認孩子,互不影響嘛。

    你看巴爾多麼潇灑。

    相比之下,俺姥爺倒顯得有些猥瑣了。

    當了一個歐洲教授,就成了曆史的負擔,到故鄉來開會,三過家門,也不敢進去認俺姥娘一下,生怕俺跟他狗打連連,一嘟噜一嘟噜地讓他辦出國手續,他哪裡如巴爾半分呢?巴爾的孩子可以認爹,我們這些孩子卻不能認姥爺。

    我們不是比巴爾的孩子,還更加流浪世界嗎?我們是站在巴爾一邊呢,還是站在劉全玉一邊呢?當然,巴爾也有缺點,巴爾愛吸毒,巴爾愛對圍着他宿舍的記者開槍。

    我們看他在綠茵場上,在隆隆的戰鼓聲中,他就率着他的軍團在前進。

    他左盤右帶,他指東打西。

    他揚起一隻手臂,就可以掀翻一個世界;他的任意球和角球踢得,直讓對方人仰馬翻。

    但他最後的歸宿,卻成了同性關系者。

    這是偶然的嗎?這是盲目的嗎?也像黑歌星呵絲一樣,是異性關系搞膩了,想大隐隐于市,現在要搞同性關系了嗎?為什麼我們的故鄉,對他也有吸引力呢?是像俺姥爺一樣,他的祖先也和這塊土地有什麼聯系嗎?這是記者将話筒伸到巴爾面前,向他提出的問題。

    同時他們又擔心他向他們開槍,隻把手伸過來,将身子撤得遠遠的,準備巴爾拔出獵槍時,他們好一哄而散。

    但這次不是在歐洲,這次是在我們故鄉,巴爾,我的好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沒有拔槍,而是顯得從容鎮定,不急不躁。

    他抿着嘴唇、俏皮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把搞同性關系,又當成了人生另一個綠茵場;我什麼都不考慮,我隻考慮我自己;我什麼都不管,我隻管把我的球踢到門裡。

    衆記者見他說得俏皮有理,都頻頻點頭,不再難為他。

    這消息當天晚上被BBD報導出來,巴爾的父母在南美的電視上看到了。

    過去他的父母不贊成巴爾搞同性關系,說,如果當初我們也搞同性關系,你小子從哪裡來呢?你好好踢球就是了,名利雙收,為什麼要搞同性關系?南美也是一個挺傳統的地方,我們是一個很講面子的家族,搞這個真是辱沒祖宗哩。

    但巴爾這孩子就是不聽,非要顯示自己的獨立人格。

    看着他打起背包要出遠門,要到亞洲的兔子都懶得拉屎的小劉兒的故鄉,兩位老人一下就回到了大明朝。

    就好象在山西的大槐樹下,看到兒子被朱和尚遷徙了一樣,那個痛心疾首和痛哭流涕。

    但兒大不由爺,巴爾走了也就走了。

    爹還痛下決心地對娘說:「讓他走,讓他走,他不走也是在家裡給我們惹禍,動不動就對人開槍,動不動我們就被傳喚到法庭;他走了我們清淨,他在家的好處我一點都沒有想到!」這是巴爾留給爹娘的印象。

    爹娘正在家中坐,BBDNews通過衛星就到了他們的家中。

    父母從電視屏幕上,又看到了他們的巴爾。

    以前他們從電視上也天天看到巴爾。

    世界上的大球星,哪裡會看不到?看到也沒什麼驚奇。

    但這次不同,這次他不是球星了,而是一個搞同性關系的新兵。

    看他在電視上又和記者在一起,老爹娘又懸心和擔了心。

    以前他愛對這些人開槍,這次還開嗎?這可不再是歐洲的法官和監獄了,這次是中國。

    第三世界的監獄,裡面可沒有抽水馬桶。

    但等他們看完報導,他們放心了。

    他們感到有些驚奇。

    巴爾似乎變了嘛,巴爾似乎長大了嘛。

    這是因為到了小劉兒的故鄉呢,還是因為搞了同性關系呢?看來同性關系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巴爾一搞同性關系,說話比以前文雅多了嘛。

    以前動不動就給我們闖禍,他一出門我們就擔着心,現在出了遠門,倒變成了一個謙謙君子。

    說話也有分寸了,甚至還有一點幽默。

    如果他能變成這樣,我看搞一陣同性關系也沒什麼壞處;看穿了,搞什麼不是搞,隻要他人變了,我們後半輩子也就有了依靠你說是不是?老爹将頭歪過去,征求老娘的意見。

    老娘也是頻頻點頭,點着白發蒼蒼的頭。

    兩位南美老人,同性關系者回故鄉活動還沒開始,他們的思想倒是提前通了。

    以後面了馮·大美眼給人做工作、疏通思想的一個後進變先進、思想轉變教育大家的典型。

    凡是再開會,每次講話稿中,都要提到這一點。

    你看人家巴爾的爹娘,過去也不通,現在怎麼就通了呢?搞同性關系的效果就是好,搞了同性關系的年輕人,都變得孝敬父母。

    用這個理論,迷惑了一大批思想不通拉年輕人後腿的老人。

    BBD也用這個做廣告:我們這個News沒有别的,就是一個真實──就好象小劉兒常說的我這個人沒有别的優點就是一個老實一樣,過去對世界不理解的,一看BBD就理解了;看它可以減少犯罪和自殺。

    過去的球星巴爾,和BBD結合在一起,又一次在世界上出足了風頭。

    但我們也得承認,巴爾也确實變得有涵養了呢。

    他到了我們的大會議室裡,大眼一掄,看到一個東西,他很喜歡。

    這是一個什麼東西?就是白螞蟻手中的水煙袋。

    白螞蟻這時已從孬舅靈魂手中将水煙袋要了回來,自己躺在椅子上,在那裡閉着眼睛「咕噜咕噜」吸。

    吸一口,吐一口,怡然自得。

    巴爾以前沒見過這個,覺得這東西好玩,按歐洲人的習慣(在歐洲呆了那麼長時間,還能沒有點歐洲習慣嗎?)有什麼想法就表達出來,不掖着藏着,于是自作主張走上去,要借過來弄一口玩玩。

    白螞蟻醒來,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惡鬼站在自己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他想生氣,但弄不清此人的來路,他又不敢;後來才明白他是要借自己的煙袋。

    但巴爾在白螞蟻面前,可與孬舅不同;俺舅是俺村的,遠親不如近鄰,我借給他,你是哪裡來的?我認都不認識你,我的煙袋為麼要借給你吹?你有愛滋病嗎?唾液可也是傳染的。

    你自備水煙了嗎?你是隻借我的煙袋和我煙袋裡的水呢,還是我連煙絲也得給你老人家備好呢?我荷包裡的煙絲剩得可不多了。

    于是裝聾作啞,抱緊水煙袋執意不借。

    白螞蟻不借,和他不知巴爾的人生和底細也有關系。

    他平常也沒有什麼文化,不看足球;我們會看足球的,卻替白螞蟻正經擔着心呢。

    小心他拔槍。

    小心你的腦袋。

    這也是南美的江洋大盜呢。

    他動不動就拔槍就好象我們的孬舅動不動就說「不行挖個坑埋了你」是一樣的,剛才你對中國的大盜是那個态度,現在輪到南美了,你卻這樣,你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你也是前門放狼後門進虎呢。

    白螞蟻的天靈蓋,肯定要被一槍揭下來是無疑了。

    我們就等着瞧好吧。

    有好戲瞧喽。

    剛才他還聯合兒子欺負我,這下我可遂了心願。

    但巴爾又一次使我們失望了。

    他小子變得真有涵養了。

    白螞蟻這樣對他,他仍沒有生氣,而是說:1(以下一段文學,手上的文本是亂碼——無痕茶樓注) 卡爾·莫勒麗同性關系者。

    女。

    歐洲某王室公主。

    搞同性關系之前,是個心毒手狠的女人。

    王室容易出這種動物。

    她本人就夠著名的了,但她的一個行動,比她本人還要著名,那就是著名的操刀一快。

    好好的一個貴族,一下成了全歐洲最具争議性的人物。

    什麼操刀一快?是劊子手袁哨那種操刀一快嗎?性質相同,但下刀的位置不一樣,袁哨是殺人家上邊的頭,莫勒麗是割人家下邊的頭。

    袁哨殺的是人民的公敵、不殺不足于平民憤的人,而莫勒麗割的卻是她世界上最親的人,也就是她的丈夫。

    而且是趁睡覺時間。

    自出現了莫勒麗事件,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夜裡睡覺都提心吊膽。

    世界由此變得讓人不放心許多。

    我們還是看一看當時報道這場軒然大波的新聞吧。

    我們選擇的又是BBD,請相信它的準确性。

     BBD報道厄瓜多爾出生、委内瑞拉長大、移民到歐洲被認定是王室出身、是上個世紀皇上到厄瓜多爾訪問時留下的種子在這個世紀複活的24歲的公主卡爾·莫勒麗,今年6月一天的清晨,在弗吉尼亞洲馬納薩斯皇家别墅中的廚房裡拿起一把曆史上袁哨袁大人留下的鬼頭刀,然後返回卧室,一下将她熟睡中的丈夫的器官切斷。

    在丈夫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中,警方到了。

    警方當時顧不得兇手和被害者,着急的是割下來的東西哪裡去了。

    這是證據呀。

    最後,出動了雷達、閃電、探測器和探雷器,終于在後花園的狗食盆裡尋獲到它。

    但這時尋到已失去意義,拍了照,仍可以繼續喂狗。

    我們經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