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馬少年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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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手鼓全部塞進了越野車後座。

     上車後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來,那天穿的都是單衣單褲,後來想,難得遇見免費搭車去納木錯這麼劃算的機會,如果讓人家專門再開車送我們回去穿衣服的話太不科學,反正我們三個人的脂肪含量都不算少,不如就湊合湊合得了。

    我們在車上張牙舞爪地大聲唱歌: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 後來我想,如果唱歌的那會兒能先知先覺的話,應該會把“寒夜裡看雪飄過”改成“寒夜裡被雪埋過”。

     開到半夜,車過當雄,開始臨近海拔将近五千米的納木錯,那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鹹水湖。

     盤山路剛剛開了半個小時,忽然鋪天蓋地下起了大雪。

    雪大得恐怖,雨刷根本就不管用了,漫山遍野都是大雪,車燈不論是調成近光還是遠光都不管用,大雪夜開車是件找死的事,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後,隻好停車。

    雪大得離譜,車一停,不一會兒就埋到了車身的一半,甚至把窗子也埋掉了一點兒。

     二寶很驚喜地問我:我們是被埋到雪堆當中了嗎? 我很驚喜地回答:那整個車豈不是一個大雪人兒了? 成子在一旁也插話說:咕……咕……成子不是用嘴發出這個聲音的。

     他發出這個聲音的時候,我跟二寶才意識到,我們仨還沒有吃晚飯。

    真奇怪,一路上一點兒也不餓,成子的肚子一叫我們就開始餓了。

     我們問岡日森格要吃的,他掏摸了半天,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半個蘋果,上面還有一排咖啡色的牙印,啃蘋果的人明顯牙齒不齊。

    我們面面相觑,笑得喘不上氣來。

     現在想想,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幾個瞬間之一。

     我們輪流啃蘋果,孩子一樣指責對方下嘴太狠了。

     我們叼着蘋果,把車窗搖開,把雪撥開,一個接一個爬出車窗,半陷在暄軟的雪地裡打滾,孩子一樣往對方脖領子裡塞雪塊兒。

     我們把汽車的後尾燈的積雪撥弄開一點兒,燈光射出來一小片扇面,蝴蝶大小的雪片紛飛在光暈裡,密密麻麻、紛疊而至,每一片都像是有生命的。

     我們把岡日森格從車窗裡死拖出來,一起在光圈裡跳舞:跳霹靂舞、跳秧歌,彈起吉他邊唱邊跳。

     我們唱:……多少次,迎着冷眼與嘲笑,從未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吉他凍得像冰塊一樣涼,琴弦熱脹冷縮,随便一彈就斷掉一根,斷的時候發出清脆的PIAPIA聲。

     每斷掉一根弦,我們就集體來一次歡呼雀躍,一雀躍,雪就灌進靴子裡一些。

    我們唱: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一個晚上,我們唱了十幾遍《海闊天空》。

     琴弦全部斷掉以後,我們爬回車上。

    有道是福雙至、天作美:越野車的暖氣壞了。

    我們沖着黑漆漆的窗外喊:老天爺老天爺,差不多就行了哈,關照關照哈! 我們把衣襟敞開,基情四射地緊緊抱在一塊兒取暖,邊打哆嗦邊一起哼歌,唱歌的間隙大家聊天,聊了最愛吃的東西、最難忘的女人,聊了很多熱乎乎的話題……如此這般,在海拔五千多米挨了整整一宿,居然沒凍死。

     藏地的雪到了每天下午的時候會化掉很多,太陽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車的位置停得太棒了,離我們車輪60厘米的地方,就是萬丈懸崖。

     岡日森格一頭的黑線…… 雪夜的那根拉垭口太黑,岡日森格停車時,還差60厘米就把我們送往另外一個世界。

     二寶、我、成子一臉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