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馬少年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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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們站在垭口最高處唱《海闊天空》。

     手鼓凍得像石頭一樣硬,吉他隻剩下兩根琴弦,一輛一輛車開過我們面前,每一扇車窗都搖了下來,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路過我們。

     有人沖我們敬個不标準的軍禮,有人沖我們嚴肅地點點頭,有人沖我們抱拳或合十,有人喊:再見了兄弟。

     嗯,再見了,陌生人。

     不論在風雨如晦中嗆聲大喊有多麼難,不論在苦逼的日子裡放聲高歌有多麼難,不論在紛繁的世界裡維系清醒有多麼難。

     閃念之間你會發現,總有些東西,并不曾變淡。

     南中國的雷雨天有怒卷的壓城雲、低飛的鳥和小蟲,有隐隐的轟隆聲嗚嗚咽咽……還有一片肅穆裡的電光一閃。

     那閃電幾乎是一棵倒着生長的樹,發光發亮的枝丫剛剛舒展,立馬結出一枚爆炸的果實,炸響從半空中跌落窗前,炸得人一個激靈,杯中一圈漣漪。

     這種一個激靈的感覺不僅僅局限于雷雨天。

     有時漫步在這條南方小鎮陌生的街道,路旁小店裡偶爾一曲輕輕慢慢的老歌亦可如閃電般直擊膻中炸得人一個激靈。

     有時候一個閃念幾乎就是一道閃電。

     一閃念間的閃電貫穿身心,瞬間熱血湧上心頭,往昔的日子風雲彙聚到眼前……那麼那麼亮的閃電,映照得八萬四千種往昔,皆羽翼畢現,皆清晰而新鮮。

     炸到我的那道閃電是Beyond的一首老歌。

     彼時,我拖着拉杆箱路過那家小理發店門前,一句熟悉的歌詞伸出雙手抓緊我的衣襟,我的腳步被生生地拽停。

     南方小鎮的午後,海風濕鹹,小鴨小狗懶懶地踱步在街邊,我伫立着,沉默地聽歌。

     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 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歌聲是沙,迷了眼睛,不知不覺已映出一些影影綽綽的小小往事。

     我當真數起手指頭來:時至今日,已近十年。

     90後的孩子們很難體味70後80初的“Beyond情結”,在整整一代老男孩的心裡,黃家駒豈止是一個人名那麼簡單,“海闊天空”這四個字豈止是一首老歌那麼簡單! 那時我還年輕,混迹在未通火車的拉薩,白天在街頭當流浪歌手,晚上窩在小巷子裡開小酒吧。

    雖然年輕,但也知道交友不能結交不三不四的人,所以我的朋友都很二。

     個中最二的是成子和二寶。

     有一天,我和成子還有二寶在拉薩街頭賣唱,秋雨綿綿、行人稀疏,聽衆并不多。

    我們唱起這首《海闊天空》取暖,邊唱邊往水窪裡跳,彼此往對方褲腿上濺水。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卻并不覺得冷,那時候手邊有啤酒,懷中有吉他,身旁有兄弟,心裡住着一個少年,随随便便一首老歌就能把彼此給唱得暖暖和和。

    但哪一首歌可以像《海闊天空》一樣,三兩句出口,一下子就能唱進骨頭縫隙裡? 暮色漸隆時分,有一輛越野車牛一樣沖過來,一個急刹車停在我們面前,狠狠地濺了我們一身的水。

    一個叫岡日森格的小夥子搖下車窗大聲喊:詩人們,納木錯去不去?他笑笑地用大拇指點點我們,又點點自己的車,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去啊去啊,免費請我們蹭車誰不去啊?不去不就二×了嗎。

     岡日森格龇着雪白的牙說:我隻給你們10秒鐘上車的時間……二寶是個蒙古族胖子,成子是條西北大漢,我是山東人裡的L号,但是10秒鐘之内,很神奇的三個人、兩把吉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