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新時期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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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像他那樣一些真正的作家重返文壇以後,我僅靠《班主任》式的&ldquo說真話&rdquo恐怕就很難在文壇上支撐下去了。

    離開那個招待所坐上公共汽車,我想的不是那位&ldquo好心人&rdquo翻動手掌一類的事,我想我應當把自己潛在的文學能力(我自信我是有的,該種能力在《班主任》中不但未能發揮并受到了從外部傳到自身的不小壓抑)盡可能地釋放出來。

    兩年後有一回王蒙見到我,他剛讀完我新發表的一個短篇,對我說:&ldquo噫,你發揮得不錯嘛!&rdquo我知道他話裡有話。

     大約是在1978年春天,《文學評論》為《班主任》專門召開了一次座談會。

    在那次會上我頭一回見到了許多文學界的前輩和名人,他們熱情地支持《班主任》,後來《人民日報》發表了篇幅很大的評論員文章,對《班主任》、盧新華的《傷痕》和王亞平的《神聖的使命》等一大批&ldquo傷痕文學&rdquo所構成的文學現象予以了肯定,這應當算是&ldquo官方&rdquo的聲音。

    正如海外有的研究這十年中國文學的人士所指出的,當時面對中國從沙漠上重新抽葉的文學,中國的&ldquo官方&rdquo、中國的文學界、中國的民衆,達到了一種非常難得的互相肯定互相扶持的&ldquo共度蜜月&rdquo的狀态,這是1949年以來罕見的現象。

    因此,倘若像我這樣的作家,硬要把自己知名度的崛起說成完完全全是群衆所賜,便太矯情了。

    1988年5月,我同詩人芒克同往法國的聖納澤爾市,當地的《西部法蘭西報》和當地電視台在介紹我們兩個人時,特别指出我是&ldquo體制内作家&rdquo,意思就是說我是同十一屆三中全會後中國緻力于改革和開放的&ldquo官方&rdquo合作的作家。

    當然,他們有時候說&ldquo體制外作家&rdquo,也并不是說那作家就是反&ldquo官方&rdquo的,更多的意思是指作家本人并未被&ldquo官方&rdquo承認。

     也許是我的内在氣質使然,我始終不能完全擺脫社會現實和我所屬于的民族或者說種族的影響。

    盡管在此前多年的文學跋涉中,我越來越樂于接受各種不同美學前提下的多元文學共存的局面,即使是對最極端的文學象牙塔,我也尊重他們的存在。

    我是在1983年加入中國共産黨的,我之所以加入,的的确确是我寄民族振興的希望于中國共産黨所進行的并包括它自身的改革和開放。

    我現在越來越懂得文學有它獨立不羁的超越于政治經濟之上的本性,我絕不把我的文學活動完全消融到我的政治情緒之中,但我至少在目前還不想退入到一所象牙塔裡去。

     我對改革、開放所懷的熱情,多次受到傷害,這當然不可能不影響到我的創作,但可以肯定地說,就我個人的政治熱情而言,這些傷害的效果是負面的,就我個人的文學事業而言,這些傷害的效果卻是正面居多。

    因為我從每一次舐去傷痕的血絲中,都增加一層對我們民族、對我所處的現實社會、對籠罩于當代中國的人文環境、對人性、對個人與命運宇宙的神秘關系諸多方面的認識與體驗。

     《班主任》出來以後,我收到無數的讀者來信,另一個短篇《愛情的位置》出來以後,我收到的讀者來信增至七千餘封,99%以上是支持我鼓勵我的。

    但就在那時,有一封寄自廣州的信因為寫錯了地址,誤投到了某一單位,并被拆閱了。

    信是兩姊妹寫的,她們自稱都是在&ldquo文革&rdquo的&ldquo清理階級隊伍&rdquo階段光榮入黨的,作為共産黨員,她們不能容忍我那《班主任》的寫法。

    她們認為被我極溫和地批評了的那個團支部書記謝慧敏的形象,是對共青團員的歪曲和誣蔑,她們認為像《班主任》那樣暴露社會的陰暗面,隻能令海内外的敵人拍手稱快。

    可惜她們那封信沒有留存下來,我轉述得遠比她們冷靜,她們當時似乎使用了更為嚴厲的語氣并上到了更高的&ldquo綱線&rdquo上。

    本來即使像她們這樣的批評,作為一個作者也是完全可以傾聽的,但偏偏那時香港一家雜志刊出一篇未經我審閱過的訪問記。

    在那個訪問記裡我明顯地否定着&ldquo文化大革命&rdquo,并且接受了&ldquo新寫實主義&rdquo的提法,因而,有的人就主張把那封&ldquo兩個共産黨員的來信&rdquo和香港雜志上我的有關&ldquo言論&rdquo合并為一份&ldquo内部簡報&rdquo,上報和分發。

    幸虧一位好心的前輩,把這個可能出現的情況告知了我。

    當時我非常激動,也非常震驚。

    許多年過去,如今有些人可能因為種種原因不記得那時的情形了,有許多年輕的朋友當時尚小,不可能清楚。

    不知有多少人還能夠記得,陳沖走上銀幕的第一部影片是謝晉執導的《青春》(而不是後來那部使她和劉曉慶成為明星的《小花》)。

    《青春》是一部非常古怪的影片,那部影片不消說是否定&ldquo四人幫&rdquo的,但卻非常熱情地歌頌&ldquo無産階級文化大革命&rdquo。

    陳沖所扮演的那位聽覺失聰的女主人公,在影片中通過&ldquo徒步大串聯&rdquo終于來到了北京城,并同其他的&ldquo紅衛兵戰士&rdquo激動地接受了毛主席的檢閱,影片中有大段毛主席揮手(利用的紀錄片鏡頭)和陳沖等飾演的&ldquo紅衛兵&rdquo熱淚縱橫的場景。

    這就說明,并不是&ldquo四人幫&r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