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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被判刑,路人最好不要砸死,這樣屬于情節較輕,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但樓下并沒有人,我拿着掃帚簸箕下去收拾,滿地狼藉中,聞到栀子香氣。

    前夫一直活着,沒有判刑,沒有心髒病,已經再婚,過得很好。

     關靜說了一半,我才漸漸聽懂意思:“……不行不行,我哪裡有時間回去,而且我沒有做過刑事案,你知道吧,我一直就打打離婚案,從來沒有進過看守所……這個案子,還是得找個有經驗的本地律師。

    ” 但關靜沒有放棄,她向來不容易放棄:“……你就當回來休個假,散散心,老悶在北京也不是個辦法……”看來大家都知道我離了婚,“看守所嘛,沒去過有什麼關系,去一次就認識路了……你就當幫幫林淩,她也是好造孽,肯定是失手嘛,要不然她腦殼有包要去殺人?……”家鄉話用“造孽”說一個人可憐,我有時候也會自我感覺“造孽”,但不知道用哪種定義,動詞還是形容詞。

     晚上八點,我同意接下林淩的案子。

    關靜是我和中學同學的最後聯系,沒有她,我是一個和那六年徹底斷交的人,我不想這樣,有時候對關靜近乎谄媚。

    我高興自己被拉到所有群裡:小學同學、中學同學、大學同學、研究生同學,我給每個群發紅包。

    春節回家,有人組織聚會,在橋頭燒烤鋪,我也去了,吃五串烤排骨。

    排骨腌過了,醬油齁住喉嚨,我沒有選擇;不知道怎麼回事,排骨一直送到我這桌來,且隻有排骨,如果想吃鲫魚和雞胗,就得換張桌子。

    關靜那天不在,沒有人和我說話,我不敢換桌,後來大家都說要拍合影,我趕緊理理頭發,站在第二排中間,照片發到群裡,斷續有人說,“顧小夢還是長那樣啊”,“真的,就是發型變了”,有人議論我,這讓我安心,就又發了一個紅包。

     外面漸漸暗下去,卻始終沒有降溫,我走到後海邊,吃一罐老北京酸奶,水面蒸騰熱氣,風也隻顯擾人。

    湖中有開黃鴨子電動船的情侶吵架,船劇烈搖擺,我知道艙下水草瘋長,如果船真的傾翻,水草會纏住手腳,四下喧嚣,呼救不易,一場沒有兇手的謀殺案。

    但過了一會兒,船平靜下來,路燈探照之下,我看見兩個人并排擠擠挨挨坐在一起,齊心協力把黃鴨子開回碼頭。

    有那麼一會兒他們混淆了方向,但最終還是開到了正确的路上,很奇怪,每個人最終都能回到正确的路上。

     我坐在樹下花壇石沿邊,翻了很久手機,翻到那張燒烤鋪合影。

    林淩在第一排最右,穿一件紅色大衣,葉敏敏和她隔了幾個人,穿藍色大衣。

    暖黃濾鏡之下,每個人都長得像,我記不起林淩,也記不起葉敏敏,照片中兩個人是一模一樣的小圓臉,長卷發,我也差不多如此,我穿一件駝色大衣。

     警方指控稱,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三日晚上八點二十七分,犯罪嫌疑人林淩趁人不備,将被害人葉敏敏推入一口正在漏氣的鹽井,後者腦部撞擊井壁,當場死亡。

    林淩被控涉嫌故意殺人,目前羁押于貢井區看守所,我是她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