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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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着,打量着。

     看到這四艘船沒有迎面擺開阻擋的陣勢,而是一艘一艘擦過,盧小龍一瞬間掠過一個僥幸的念頭:他們大概不是沖“首都紅衛兵赴贛聯合調查團”來的,然而,他随即就看到這四艘船在“洪都七号”的船尾繞了一個彎,掉過船頭,左右各兩隻與他們并行着将他們包圍了。

    全船的紅衛兵不用動員,全都端起了長矛,許多紅衛兵從甲闆上堆放的煤堆中抓起了一塊塊煤塊,一些勇敢善戰的男生大聲呼喊着、布置着。

    盧小龍沒有下任何命令,上下兩層甲闆經過一陣洶洶嚷嚷的跑動,已經形成了戰鬥的準備。

    所有的長矛、救火鈎、長竹竿都調到了一層甲闆的船頭、船尾與兩舷。

    男生在前,女生在後,上層甲闆運上來大量的煤塊,四邊的人都雙手拿着煤塊擺好了投擲的架勢。

     盧小慧和魯敏敏戴着安全帽、雙手拿着煤塊跟在盧小龍身邊,盧小慧問:“你不指揮一下大家?”盧小龍打量了一下兩邊包圍的船隻,搖了搖頭。

    魯敏敏一張微黑秀氣的面孔在鬥笠下微微漲紅,她看着盧小龍問:“打得起來嗎?”聲音中既有着迎接戰鬥的激動,也有一絲害怕與緊張。

    盧小龍瞄了一眼兩邊的船隻,雙方正在虎視眈眈地對峙着,他說:“估計得打起來。

    ”盧小慧睜着一雙很大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說:“是得做好最壞的準備。

    ”盧小龍點點頭。

    他走到駕駛室,船長正在掌着舵鎮靜地看着前方。

    他問船長:“咱們有可能開快點,甩開他們嗎?”船長搖搖頭,說:“他們船速都比咱們快,我們現在已經是最高速度了。

    ” 盧小龍又回到甲闆上,看見兩邊的船隻隻是左右夾着并行,并沒有任何舉動。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就這樣護送他們去南昌?船上的紅衛兵都緊張地端着長矛拿着煤塊,引而不發。

    他們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方針。

     當這隻混合船隊馳到比較開闊平坦的地段時,對方開始行動了,一片氣勢洶洶的喊聲讓北京紅衛兵乘坐的“洪都七号”靠岸。

    盧小龍這時也便随着水手大劉的手指,看見兩岸出現了舉着扁擔棍棒的成千上萬的農民。

    他們沿着江岸漫動着,嚷着,像是草原上的萬馬奔騰。

    看來,這是保守派精心策劃的行動。

    “洪都七号”自然是毫不理睬,全速前進。

    四隻鉛灰色的船開始了攻擊,像是四隻兇狂靈敏的灰狼進攻一個行動不便的大肥豬一樣。

    豬仗着自己個大體重,哼哧哼哧照直往前行進,四隻灰狼輪番上來撕咬,長矛與長矛拼刺,救火鈎與救火鈎拼刺,一兩丈長的竹杆也都帶着矛尖鐵鈎戳向對方。

    “洪都七号”沒有任何機動的權利,它隻是堅持不懈地朝前開着,抵擋着前後左右的輪番進攻。

    船上的煤堆給了紅衛兵很大的幫助,黑色的煤塊閃着亮射向灰船,打得那些手持長矛的彪形大漢躲閃不及。

     盧小龍也抓起煤塊投入戰鬥,他現在惟一的原則就是,要比任何人更勇敢地作戰。

    他很快看清了對方輪番進攻的意圖是撞擊“洪都七号”的船舷與船尾,想使這艘船失去行駛能力,于是,他指揮大家将火力更集中地對付那些最危險的沖撞,特别注意保護船尾,船舵是很脆弱的,一撞即毀。

    同時,他指揮投擲煤塊的紅衛兵除了攻擊對方船頭端着長矛的彪形大漢,也攻擊對方的駕駛室。

    有兩艘灰船的駕駛室玻璃被煤塊擊中、粉碎,多少打擊了對方進攻的氣焰。

     大概是就要越過保守派控制的地區,兩岸鬧鬧嚷嚷追趕的農民被越來越多地抛在後面,四艘灰船對“洪都七号”的沖撞急劇升級了。

    他們的船首甲闆厚而尖利,每一次沖撞都給“洪都七号”猛烈的震動。

    聽見紅衛兵們發瘋一樣的叫嚷聲,那是一次又一次的沖撞中有紅衛兵掉入江中。

    “洪都七号”已經嚴重受傷,船身出現傾斜,四隻灰船的沖撞更加瘋狂,落水的紅衛兵越來越多。

    現在,三艘灰船繼續沖鋒陷陣,一艘灰船在後面用帶鈎的竹竿捕撈落水的紅衛兵。

    看見自己的戰友一個個落入滔滔江水中,所有的首都紅衛兵都殺紅了眼。

     盧小龍跑到駕駛室問船長:“這離開出老保地區還有多遠?”船長眯着眼望着前方回答:“還有幾公裡。

    ”盧小龍問:“船能堅持嗎?”船長說:“不知道。

    ”正說話間,又一個沖撞造成的強烈震動使船的傾斜更加劇了。

    盧小龍對船長說:“無論如何堅持下去。

    ”船長微微點點頭。

     天空陰雲越來越低,兩邊江岸上漫山遍野的農民已經漸漸看不見了。

    一艘灰船開到“洪都七号”前面,船尾站着一個人大聲嚷道:“你們再不靠岸,我們就開槍了。

    ”看見他手裡拿着一隻步槍。

    盧小龍站在駕駛室裡看了一眼船長,船長也看了一眼他,繼續掌着方向舵朝前開着。

    持槍的人向兩邊岸上望了望,又喊了一些話,見紅衛兵的船隻還在堅定不移地前進着,便舉起了槍。

    一聲槍響,将駕駛艙前面的玻璃擊碎,船長被擊中頭部,倒在了方向舵旁。

    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