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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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愛也一樣,眼前浮現出另一個女人的形象了。

    穿着碎花連衣裙靠在湖邊石欄上,有股豔勁兒。

    “她”總像股熱旋風在自己身邊卷來卷去,總嫌他不熱烈,(“你就會老夫子氣。

    ”)總把濕燙的吻仰面送給他,(“想我嗎?我可是想死你了。

    ”)聽他講話時,總是高興地笑,(“你講得真有意思,我再吻你一下。

    ”)約會時,一見面就高揚雙臂撲過來,進了房間,桌上總預備好他愛吃的飯菜或零食,推開卧室,床是早已鋪好,等着他們上去狂熱拼搏,然後,“她”就會雙手搭在他肩上越來越緊地摟抱住他,她的激動與熱烈把他整個刺激起來了,他變成了古羅馬角鬥場上勇武的角鬥士。

    他不是豆芽菜,他過去隻是沒有遇到一個能将他調動起來的女人。

     他遛了一大圈回來了,李文敏低着頭坐在床邊。

    他不看她,倒水,喝水,扇扇,在書櫃中翻書。

    轉過身,她還是那樣低頭坐着。

     “咱們倆調試一下關系吧。

    ”她說。

     “調試?” “搞一個調試時期。

    争取相互适應。

    我不和你吵了,盡量理解你。

    你也不要再找她了,好嗎?” “……好吧。

    ” 她從來沒有這樣痛苦過。

    她認識秦飛越的那位“她”。

    她把自己與“她”做了全面比較,多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對于男人,她可能是太沒吸引力了,像是個“過家家”的小女孩。

     可怎麼改變自己呢?自己天生就這樣。

    這能怨她嗎?她不會挑逗,沒有風情,隻願和丈夫做個無拘無束的朋友,還願意得到丈夫兄長般的呵護,她願意當小妹妹。

    她希望一有高興事,就嘟嘟噜噜倒給他,一有煩惱就得到他的勸慰;她願意他疼愛她;然而她現在才發現:她并沒想到關心他。

     她不成熟?她缺乏女性?她不會來事兒? 她喜歡樸樸素素的學生裝,她喜歡穿褲子,不喜歡穿裙子。

    “你不會注意些穿着?”他這樣一說,她立刻生氣:“我就願意這樣,嫌不好看别看。

    ”她喜歡的一切,他不喜歡。

    她現在才明白。

    還有呢?他不是嫌過她的穿着色彩太暗,款式太舊?還嫌過她鞋子太邋遢?還有,坐在床上說話時,他上來吻她她就生氣,推開他:“你别老膩味人。

    ”結果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兒去了。

     她為什麼不想要孩子呢?這是不是影響感情的重要因素?要改變自己,就從這兒開始吧,可她确确實實不想要孩子。

    不光是怕耽誤時間,她從心裡就不願意當母親…… 噢,不要走神,笑一笑,舉起酒杯,今天是爸爸生日。

     小院裡就他一個人。

    天又陰了,似乎又要下雨了。

    他鋪開稿紙,沉思片刻,鄭重地寫下了題目:“我的自白書”。

     他決定用自傳與論文相結合的形式記述并分析自己的一生。

    在什麼情形下,發生了什麼事,他如何的處境,如何的行動,在這行動背後,他心理活動是什麼,有何欲望、目的、野心,有何道德規範,有何認識、經驗、理論,有何策略、計謀、手段,進行多層次、多方面的剖析,一定毫無遮掩地一筆筆寫。

    這樣,人們或許能從這部手稿中看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其實,社會和政治遠比人們通常所認識、所描繪的要複雜得多。

    他記得自己上高小時在課堂上曾常常喜歡略朝一邊坐,其實是想偷看旁邊一個漂亮女生裙子下的小腿。

    哪有那麼純潔的人? 沒什麼框框,就這樣平平穩穩地寫下去。

    通常人們所不敢承認的諱言之處,他承認了,直言了,就是形成力量的地方。

    社會和人生充滿虛僞,一個人敢于真實,就必然引起震撼。

    不着急,一天寫十頁稿紙,一年就是六十多萬字。

    無論如何,自己要堅持着寫完…… 李向東感到暈暈乎乎。

    自己坐在了船上,是在哪兒?海浪湧動,船在水的丘陵上馳上落下,桅杆左一斜右一傾,像個轉不穩的陀螺。

    他是與陸靓一起乘漁船出海玩?上個暑假?他那次坐在船頭吐了?海的浪濤是美的,在暈船嘔吐的人眼裡,就沒什麼美了。

    女人和海一樣? 向東,少喝一點吧。

    這是誰的聲音?是哥哥在對他說。

    我能不能喝自己知道,不用你們管。

    他接着給自己斟酒。

    醉酒有什麼不好?人有時候需要用酒、用藥物使自己進入一種迷幻狀态,要不西方人為什麼吸毒?東方人為什麼坐禅、練瑜伽術?神情恍惚,超世脫俗。

     醉了,醉了,都晃開了,船起伏着,那是自己嘔吐的海面。

    大海不是黃的了(剛離開海岸時,是黃的),不是綠的了(剛才曾是綠的),也不是藍的了(馳入深海後,大海就變成藍的了),是五顔六色的,各種油彩令人作嘔,哪來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