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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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要安排那些寄存在二房東家的什物,我在城裡過了一夜;我用這理由請了一天假,也用這理由在舜英家過夜。

     “你賣掉了舊的,再買新的?”舜英聽說我在處理我的“财産”,随口問了這麼一句。

     “也不過是這麼打算罷哩!”我也含糊回答。

     實在說,我于此事,并無什麼“打算”,也還是和那位二房東太太見面之後蓦地想出來的。

    也許是我的神經過敏,那時那位“好太太”見我又光顧了,而且說是來看看自己的東西,她那臉上的肥肉便疊起了不大自然的皺紋;我恐她生疑,趕忙扯謊給她解釋道:“為的有一個朋友向我借幾件去使用,……” “哦,可是你那朋友倒精明着!”肥臉上的皺紋依然有,但依我看來,皺的意義不相同了。

     “可不是!”我笑着,“人家都精明。

    回頭我瞧,也許就讓給他。

    ”這時候,我又想到:要是揀幾樣放在我那位老鄉的“寄售部”裡,倒也是一個辦法。

    這幾天來,時時感到一個人手頭沒有一些防備意外的法币,總不大妙。

     于是我索性請二房東太太作顧問,揀這挑那的翻弄着那些東西,又商量該标它一個什麼價。

    在這當兒,我就有意無意地問道:“沒有人來找過我罷?” 二房東太太把眼一瞪,過一會兒,這才搖了搖頭。

    “這可怪了,”我心裡尋思,“既然沒人來過,上次我放在這裡的胡謅的通信地址為什麼又有人在用它?難道真有一個叫做‘韋敏’的?天下有這樣巧事麼?” “嗳,不是我留一個字條兒在這裡麼?”我換了方式再問。

     “噢,噢,那個,——有人來拿了去了。

    ” “來的是一個怎樣的人?就是前次來過的那一位罷?” “那我可不知道。

    老媽子見了的……”房東氣喘地說,她就要喚老媽子,我攔住了。

    反正是問不明白的,何必大驚小怪,引人注意。

     因為看到這一趟是白跑,而且也還不敢說我的身後已經完全沒有“尾巴”,所以我又将計就計,把處理那些東西作為一樁正事辦理。

    我揀出了若幹不必需的,都拜托了我那老鄉。

     等到一切都辦妥,天已快黑,最後一班公共汽車早已過去,我隻好到舜英那裡借宿。

     但是後來就知道我這一次來的不巧,舜英那裡有事。

    主人陪着什麼客人躲在那間耳房裡,這且不用說,就是那位主婦也不同往昔,一面和我應酬,一面心神不屬。

     我也懶得管他們的閑帳,自顧在心裡盤算:也許我留在二房東那裡的字條落在别人的手裡了,不然,何以我所接到的那封“無處投遞”的信,筆迹是不認識的?但是,假定是别人得了去,而且有意來試探,那就寫信好了,為什麼要抄這麼一段書?抄書之用意,顯然是預防它不能到我手裡,或者被人檢查得。

    寄這段抄書的人,顯然沒有想到這是封“無處投遞”的信,更不會料到雖則“無處投遞”,還是要落到我手中。

     然而筆迹之不對,終使我不能寬心。

    隻有一個解釋:K或萍又把我這些事情對他們的“朋友”說了,而由“朋友”代筆,抄寫了這一段書,——給我一個暗示。

     “剛剛吃過一次虧,還不悛戒!”我在心裡這樣說。

    “總喜歡和别人商量,——朋友,朋友,嘿,朋友出賣朋友的,還不多麼!”這樣想的時候,我的不安更加濃重起來了。

    …… “去不去看電影?”忽然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