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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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壞事,但在表妹這方面,至少不能算是好事罷?”于是他覺得已經損害了表妹的什麼權利;似乎他從表妹那裡偷了什麼東西轉給了桂了。

     他反複自問,又自己作答;他剛以為自己的一切行動并沒損害了誰,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實在是主觀的自解嘲,别人家決不會如此存想的。

    再過一會兒,他又勇敢地确信自己的不錯,并且以為别人家的如何看法是大可不管了。

    他迷惘地機械地想着,盡繞着一正一反的圈子;直到後來不再能思索,隻有“正”“反”兩個觀念在腦膜上霍霍地閃爍。

     忽然彈指聲輕輕地從門上來了;輕輕地,然而像地震似的撼動人心。

    青年丙趕快跳起來開了門。

    門外是一片黑暗。

    對照着房裡的光亮,使這門口宛如個無底的深洞。

    颀長的一個白的人形,直立在黑洞中央,凝然不動。

    青年丙驚愕了幾秒鐘,便悄悄地上前一步,牽引那白的人形從黑洞口到光線下。

    他的全身細胞都在快活地發跳,然而他的舌頭蜷伏着不敢搖動;他疑惑隻是一個快意的好夢。

     默然相對了半晌,還是他先掙紮出一句話: “桂奶奶!聽候您的吩咐!” 回答是幽然的一聲低歎;可是長眉毛梢也淡淡地引起了紅暈了。

     這都像電流那樣快,那樣有力,通過了青年丙的全軀殼,從腦海以至最渺小的腦神經纖維,都在發脹,都在戛戛地跳躍。

    他伸出左手去輕輕地圍繞了她的腰:他畏怯地企圖要使那軟綿綿高突的隻有一層輕紗罩護着的胸脯貼到他自己的心頭;他的被醉意醺朦胧了的眼睛看見無數小金星從她的眉目間,鼻孔裡,口輔邊,乃至頸際發梢,泡沫似的浮出來,飛滿了全房子。

    他又看見同樣的泡沫在他自己身上迸射出來,也耀着金光。

    然後他又聽得袅袅的管弦和锽锽的金鼓在不知什麼地方響出來,也充滿了全房子。

     “生命的舞蹈呀!靈魂的舞蹈呀!” 在陶醉中,他這樣想。

    然而他也沒有忘卻問一句要緊話: “白天我已經失望了!你是那樣的峻拒?” “你怨不怨?” “但現在是感多于怨了。

    ” 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表示他的感激,他的愉快,他的興奮:他發狂似的汲取感官的快樂。

    然後,在旋風樣的官能刺激的頂點,他忽然像跌入了無底的深坑…… 他驚跳着醒過來,第一眼便看見并排地蹲在書桌角的綠手帕和玫瑰花。

    他呆呆地望了半晌,然後低聲噓一口氣。

    他想:“便是好夢,也去得太匆匆!不可再得的靈之顫動隻能在夢中再現了;然而夢亦去的太匆匆呀!” 夢中的詩樣的情趣,金色的泡沫,全都消散了,隻有灰暗沉重的現實,壓在他心靈。

     玫瑰花束已經萎了,綠手帕依舊并排地蹲在旁邊。

    再過去是一封已經撕開了口的信,很局促沮喪地斜躺在左側,似乎不曾受到任何樣的歡迎。

     房裡沒有人。

    太陽從西窗裡進來,獨自在花褥單上跳舞。

     忽然房門輕輕地開了。

    青年丙昂起了頭進來,頗有些自得的神氣。

    他剛從一個朋友那邊來,帶的半天歡喜在心裡。

    朋友是舊同學,現在正當“裘馬輕肥”,對青年丙說了許多“借重”的話。

    論到用世的才調,青年丙是當仁不讓的;現在他向大衣鏡立正,對鏡中人微微颔首一笑,便宛然是縱橫捭阖,手揮目送的風雲兒的姿勢。

    他看着鏡中人的挺得直直的胸膛,便想到朋友身上的斜皮帶。

    他扭轉身子向左向右顧盼了一會兒,他忍不住那躊躇滿志的微笑浮上眉梢。

     然而他的眉頭倏地皺緊了。

    他看見那影子似的苗條女子的面容又出現在鏡子裡了。

    她,她又跟着釘着來了!青年丙盛氣轉過身去,斜眼睃了一下,摹仿他的朋友看勤務兵時的神氣。

     “愛,何必生氣呢?也犯不着生氣呀!” 意外地俏媚溫柔的口吻使他臉上的皮不得不放松了一些些。

    雖然此時他有老朋友的一番“借重長才”的話頭在心窩支撐,因而也就出奇地鎮定些,但是慣了的惟恐又被抓住的畏怯,又已經像薄霧似的展布開來了。

     “我是來請罪的。

    我今天想明白了。

    丙少爺,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呢!” 接着是極妩媚地一笑。

    青年丙茫無頭緒地看着她。

     “昨天我說了些什麼話呢?我真是發瘋罷?那些話,都不是我應該說的。

    現在我明白過來了。

    我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