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黃合作烙餅洩憤怒 狗小四飲酒抒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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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太軟~~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 扛~~ 我對着空中的歌聲狂吠。

    同時感受到那兩根氣味線還在追逐,已經快到探花胡同盡頭。

    我趕緊給羊臉傳遞信号:“行了,别追了。

    ”氣味線分離,紅的北上,棕的南行。

    “羊臉,你沒咬傷他吧?”“稍微觸及了一下皮肉,估計不會流血,但那小子,好像屁滾尿流啦。

    ”“好,待會見。

    ” 你老婆當真烙起蔥花餅來。

    她和面。

    她竟然和了像半個枕頭那樣大一塊面,她是不是要讓你兒子的全班同學都吃上她烙的蔥花餅呢?她揉面,瘦削的肩膀聳動着揉面,“打出來的老婆揉到的面”,這是說,老婆是越打越賢惠,面是越揉越筋道。

    她的汗水流出來了,肩胛後的褂子濕了兩片。

    她的眼淚時流時斷——有惱恨的淚水,有悲傷的淚水,有回憶往事感慨萬千的淚水——有的落在她的胸襟上,有的滴在她的手背上,有的砸在柔軟的面團上。

    面團越來越軟,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散發出來。

    她往面團裡摻上幹面再揉。

    她有時會低沉地嗚咽出聲,但馬上就會用袖子把哭聲堵回去。

    她的臉上沾着面粉,顯得又滑稽又可憐。

    有時她會停下活兒,垂着兩隻沾滿面粉的手,在廂房裡轉來轉去,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有一次她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綠豆惹的禍——她怔怔地坐在地上,目光直直的,仿佛在盯着牆上的壁虎,然後她便用手掌拍打着地面,嗚嗚地哭起來。

    哭一陣,她站起來,繼續揉面。

    揉一會面,她将那些剁得稀碎的蔥和油條收攏到一個搪瓷盆裡,倒上油,想一會,又放上鹽,又想,又抓起油瓶子往裡倒油。

    我知道,這個女人的腦子已經混亂不堪了。

    她一手端着瓷盆,一手持筷子,攪拌着,在屋裡又轉起圈子來,目光東張西望,仿佛在尋找什麼東西。

    地面上的綠豆又把她滑倒了。

    這一下跌得更慘,她幾乎仰面朝天躺在了堅硬光滑冰涼的水磨石地面上,但奇迹般地她手中的瓷盆竟然沒有脫手,非但沒有脫手,而且還保持着平衡。

     我就要縱身前去搭救她時,她已經緩慢地将上半身擡起來。

    她沒有站起來,還是坐着,悲哀地,像個小女孩似的哭了幾聲,便戛然止住。

    她用屁股往前蹭着,蹭了一下後,又連續蹭了兩下,因為屁股的殘缺,每一次蹭動之後她的身體就要往左後方大幅度傾斜。

    但她手中盛着餡兒的瓷盆卻始終保持着平衡。

    她探身往前,将瓷盆放在案闆上,身體又猛地往左後方仰了。

    她沒有站起來,平伸着雙腿,上身前傾,頭幾乎低垂到膝蓋,好像在練一種奇怪的氣功。

    夜已經很深了,月亮已經升到最高點并且發出了最強的光輝。

    西鄰家那架老挂鐘夜深人靜時的報時聲驚心動魄,距離我們群狗大會隻有一小時了。

    我聽到許多狗已經聚集在天花廣場噴泉邊,還有許多狗,正沿着大街小巷往那裡彙合。

    我有些焦慮,但我不忍離去,我生怕這女人在廚房裡幹出什麼蠢事。

    我嗅到了那條麻繩子在牆角的紙箱子裡放出的氣味,我嗅到了煤氣從那膠皮管接口處極其微弱的洩露,我還嗅到了牆角用油紙袋層層包裹的一瓶“敵敵畏”,這些,都可以緻人死地。

    當然她還可以用菜刀切腕、抹脖子,用手摸電閘,用頭撞牆,她還可以掀開院中那口水井上的水泥蓋闆一頭紮下去。

    總之,有許多的理由讓我不去主持這次圓月例會。

    羊臉與結伴同行的郭紅福家的俄羅斯尖嘴在大門外呼喊我,并用爪子輕輕地敲門。

    俄羅斯尖嘴嬌滴滴地說:“會長哎,我們等你啦。

    ”我壓低嗓門告訴它們:“你們先去,我這裡有要事難脫身,如果我實在不能按時趕到,就讓馬副會長主持。

    ”——馬副會長是肉聯廠馬廠長家養的一條黑背狼犬,狗随主姓。

    它們一邊調着情,一邊沿天花胡同南下。

    我繼續觀察着你的妻子。

     她終于擡起了頭。

    她先把身體周圍的綠豆用手掌收攏起來,然後,坐着,用單側屁股艱難地蹭着,把地面上的綠豆收攏起來。

    她把綠豆攏成一堆,尖尖的一堆,宛如一個精巧的墳墓。

    她盯着這綠豆墳墓,發一會兒呆,臉上又挂了淚。

    她猛然抓起一把綠豆揚出去,又揚了一把,綠豆在廂房裡飛舞,有的碰撞到牆壁上,有的碰撞到冰箱上,有的落在面缸裡。

    屋子裡響了兩陣,猶如冰霰落在枯葉上。

    她抛撒了兩把便停止了。

    撩起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