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藍解放虛情戲發妻 狗小四保镖送學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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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處往這開,不野,我們完全可以穿過去,你兒子也想過去,但我咬住了他的衣服拽住他。

    小四,你幹什麼?你兒子說,膽小鬼。

    但我不放開,我要讓女主人放心。

    等那車從我們眼前過去,我才松口,并做出一副高度警惕、随時準備舍身救主的樣子,陪你兒子過馬路。

    從你老婆放出的氣味裡,我知道她放心了。

    她一直跟蹤我們到了學校門口。

    我看到她匆匆騎車東拐、北上。

    我不走,小跑步跟在她的身後,與她保持一百米的距離。

    等她放好自行車,換上工作服,站在油鍋前,開始工作時,我才颠颠地跑過去。

    汪汪,我用小嗓告訴她,放心。

    她臉上一片欣慰,氣味中有愛的味道。

     從第三天開始我們便開始走近路了。

    我叫你兒子起床的時間也從六點半改成了七點。

    問我會不會看表?笑話!我偶爾也打開電視機,看看足球賽,我看歐洲杯,看世界杯。

    寵物頻道我是從來不看的,那些玩意兒,根本不像有生命的狗,像一些長毛絨的電子玩具。

    奶奶的,有些狗,變成了人的寵物;有些狗,把人變成寵物。

    在高密縣,在山東省,在全中國,乃至在全世界,把人變成寵物的狗,舍我其誰也!藏獒在西藏時,與人是平等的,夠腕,有尊嚴,但一到内地,立即堕落,你看看孫龍老婆屁股後邊那家夥,空有一副虎狼貌,但嬌喘微微,扭扭捏捏,跟林黛玉得了一樣的病。

    可悲也夫!可歎也夫!你兒子就是我的寵物,你老婆也是我的寵物。

    你那個小情婦龐春苗也是我的寵物。

    如果咱倆不是多年的老關系,你帶着她身體裡那股新鮮蛤蚌般的氣味回來跟你老婆提出離婚時,我一口就咬死你了。

     我們出大門,橫過東西向的龍王廟大街,然後北行,穿一條簸箕巷,過百花橋,從農貿市場西頭,一直往北,走探花胡同,漫長的探花胡同,然後直插到縣府前的人民大街上,左拐,二百米,就到了鳳凰小學的大門口。

    這一段路,即便我們沿途如母雞下蛋,二十五分鐘也足夠了。

    如果快跑,隻需十五分鐘。

    我知道你被老婆和兒子趕出家門後,經常站在辦公室的窗口,手持一架俄羅斯望遠鏡,看着我們從探花胡同跑過來。

     下午放學後,我們并不急于回家。

    你兒子總是說:小四,我媽媽這會兒在哪裡?我集中精力,找出你老婆那條氣味線,一分鐘内便可确定她的方位。

    如果她在油條鍋前我就對着北方叫兩聲,如果她在家的方向我就對着南方叫兩聲。

    如果她在家我死活也要把你兒子拽回去,如果她在油條鍋那裡,乖乖,那我們就撒了歡了。

     你兒子真是一個好兒子,他從來不像那些壞孩子一樣放學後背着書包在大街上閑逛,從一個小攤到下一個小攤,從一家商店到另一家商店。

    你兒子唯一的愛好是到新華書店裡租看小人書,偶爾他也買幾本,但更多的是租看。

    負責賣小人書和租小人書的就是你那個小情人。

    不過我們在那兒看書時她還不是你的情人。

    她對你兒子特好,氣味裡有感情,并不僅僅因為我們是她的常客。

    她的容貌我不太注意,我陶醉在她的氣味裡。

    我掌握着這縣城的二十萬種氣味,從植物到動物,從礦物到化工産品,從食品到化妝品,但沒有一種氣味比龐春苗的氣味讓我更喜歡。

    平心而論,這縣城裡氣味美好的美人大約有四十個,但都被污染了,不清純了,有的乍一聞相當不錯,但一會兒就發生變化。

    唯龐春苗的氣味如山裡流出的清泉如松林問吹來的微風,清新單純,永不變質。

    我非常渴望着能被她撫摸幾下,當然我不是那種寵物式的渴望,我是……媽的,再偉大的狗也有片刻的軟弱。

    按說,作為一條狗我就不能跟進書店,但龐春苗給了我這個特權。

    新華書店是縣城最冷清的商品交易場所,隻有三個女售貨員,兩個中年婦女,一個龐春苗。

    那兩個中年婦女對龐春苗十分巴結,原因不說自明。

    莫言那小子是書店少有的幾個常客,他把這裡當做賣弄的場所。

    他自我吹噓,不知是發自内心呢還是胡亂調侃。

    他喜歡把成語說殘,借以産生幽默效果, “兩小無猜”他說成“兩小無——”,“一見鐘情”他說成“一見鐘——”;“狗仗人勢”他說成“狗仗人——”。

    他一來龐春苗就樂了。

    龐春苗一樂那兩個中年婦女就樂了。

    他那醜模樣用他的言語方式說那可真叫“慘不忍——”,但就是這樣“慘不忍——”的一個人,競讓高密縣氣味最美好的姑娘喜歡他。

    究其原因,依然是氣味,莫言的氣味與那種煙農烘烤煙葉的泥巴屋裡的氣味相仿,龐春苗是一個潛在的煙草愛好者。

    莫言看到坐在店堂一角出租書攤前專注看書的藍開放,上前去揪耳朵。

    然後對龐春苗介紹,這是縣社藍主任的兒子。

    龐春苗說我早就猜到了。

    這時我叫了兩聲,提醒開放,他媽媽已經下班,氣味已經移動到五金交電公司門口,再不走就不能搶在她前頭回家了。

    龐春苗說:藍開放,快回家吧,你的狗提醒你了。

    她對莫言說:這狗真靈,有時候開放讀書入迷,叫不應,它就會跑進來,拽着他的衣裳把他拖走。

    莫言探頭看看我,說:這家夥,真是“如狼似——”。

     “慘不忍——”莫言說我“如狼似——”, “豆蔻年——”龐春苗對我微微笑。

    “慘不忍——”莫言“發自内——”地贊歎:真是條好狗!對小主人是“赤膽忠——”。

    二人一齊大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