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藍解放做愛辦公室 黃合作簸豆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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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之後,我想退縮,我想逃避,我既感幸福,又感恐懼,當然還有深深的罪疚。

    我跟老婆的第二十次也是最後一次性交就是這種矛盾心情下的産物。

    盡管我努力想做好些,但終究是草草收場。

     接下來的六天裡,無論是下鄉,還是去開會,無論是去剪彩,還是去陪席,無論是車上還是凳上,無論是站着還是走着,無論是醒着還是夢裡,腦子裡都是龐春苗的模糊形象——我越與她關系親近她的形象就越模糊——我沉浸在與她在一起時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裡。

    我知道無論如何是繞不過去了。

    盡管還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到此為止,到此為止,但這聲音越來越弱。

     周日中午,省裡來人,我去縣府招待所陪席,在貴賓樓大廳裡與龐抗美相遇。

    她穿着一條深藍色長裙,脖子上挂一條光芒含蓄的珍珠項鍊,臉上薄施粉黛,用莫言那小子的話說就是“徐娘半——豐韻猶——”。

    一看到她我的腦子“嗡”一下就蒙了。

    來客是省委組織部一位曾在高密工作過的處長,姓沙名武淨,與我在省委黨校有三個月的同學之誼,本來是組織部門的貴賓,但他指名要見我,于是我前來做陪。

    這一頓飯我是如坐針氈,嘴笨舌拙,形同白癡。

    龐抗美穩坐主席,勸酒夾菜,妙語連珠,讓那處長,一會兒就舌頭發硬,目光迷離了。

    在席上,我發現龐抗美冷冷地盯過我三次,每一次都像錐子紮我。

    總算熬到席終,送處長入客房,她笑容滿面,與所有的人打着招呼。

    她的車先來,握手告别時,我從她的手上感到了厭惡,但她卻用關切的聲音對我說:“藍副縣長啊,你臉色不大好,病了,千萬别拖着!” 坐在車上,琢磨着龐抗美的話,我感到不寒而栗。

    我一遍遍地警告自己:藍解放,如果你不想身敗名裂的話,一定要“懸崖勒——”。

    但當我站在辦公室窗戶前,注視東南方向新華書店那油漆斑駁的招牌時,所有的恐懼和擔憂都消逝得幹幹淨淨,餘下的隻是對她的思念,一種刻骨銘心的思念,一種活了四十年從未體驗過的感情。

    我拿起托人從滿洲裡買回來的前蘇聯軍用高倍望遠鏡,調整焦距,瞄準新華書店的門口。

    那兩扇裝有鐵把手的棕色大門虛掩着,把手上紅鏽斑斑,偶有一個人出來,我的心便劇烈跳動,我盼望着她苗條的身影能從那裡閃出來,然後輕盈地穿過大街,輕盈地來到我的身邊,但出來的總不是她,出來的總是一些面孔陌生的讀者,有老有少,有女有男。

    他們的或是她們的臉被拉到我的眼前,我覺得這些人臉上神情都很相似:神秘而荒涼。

    這使我不由得胡思亂想,是不是書店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她遭到了什麼不幸?有好幾次我都想以買書為名去看個究竟,但殘存的那點理智使我克制住了自己。

    我看看牆上的電子鐘,剛剛一點半,離約定的見面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我放下望遠鏡,想強迫自己到屏風後面那張行軍床上打個盹兒。

    但我無法平靜。

    我刷牙洗臉。

    我刮胡須剪鼻毛。

    我對着鏡子研究自己的臉,半紅半藍,實在是醜陋。

    我輕輕地拍着那半邊藍臉,自己罵自己:醜八怪!自信心頃刻問就要土崩瓦解。

    油然想起莫言那厮分明是為取悅于我而信口胡編的話:老兄,您這張臉,半邊關雲長,半邊窦爾墩,絕對陽剛,少婦殺手。

    明知他胡言亂語,但自信慢慢恢複。

    好幾次仿佛聽到清脆的腳步聲從走廊那頭由遠而近,慌忙開門相迎,但看到的總是空空的走廊。

    坐在她坐過的位置上苦苦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