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掘财寶白氏受審 鬧廳堂公驢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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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心驚膽戰,蛋囊緊縮,一陣巨大的恐懼襲來。

    主人,千萬不要劁我啊,我想這樣吼叫,但話出喉嚨,就變成了一陣啊噢~~啊噢~~的長鳴。

     進了村,行走在大街上,我的蹄鐵與路面的石頭相碰,發出節奏分明的清脆聲響。

    盡管我心有旁骛,腦海裡晃動着那頭母驢秀麗的眉眼,嬌嫩的粉唇,鼻畔氤氲着它那泡多情尿的氣味,使我時時想發瘋,但前世為人的經曆,畢竟使我不同凡驢。

    人世間的變故,對我有着很大的吸引。

    我看到許多人,急匆匆地往一個地方跑。

    通過他們奔跑中發出的話語,我知道,在西門家的院子裡,也就是現在的村公所、合作社辦公室的院子裡,自然也是我主人藍臉和黃瞳的院子裡,正在展覽着一個彩釉瓷缸,缸裡全是金銀财寶。

    這個缸是下午在修築戲台子的工地上,挖土時發現的。

    我馬上聯想到,在那樣的時刻,面對着從缸裡溢出的珠光寶氣,人們那種含混而暧昧的眼神。

    西門鬧的記憶如潮湧起,沖淡了西門驢對母驢的眷戀。

    我不記得曾經在那個地方埋藏過金銀細軟,我家埋藏在牲口圈底的一千大洋,連同封在夾壁牆裡的大宗财寶,在土改複查時,已經被貧農團的人起走了啊。

    為此,我的老婆白氏,可是吃盡苦頭。

     ……起初,黃瞳、楊七他們,把白氏、迎春和秋香,關在一個屋子裡審訊,坐鎮指揮的是洪泰嶽。

    我被關在另屋裡,看不到審訊的場面,但能聽到聲音。

    說!西門鬧把金銀細軟藏在什麼地方?說!我聽到藤條和棍子敲打桌面時發出的啪啪聲響。

    我聽到秋香這個騷貨哭着喊:村長,隊長,大叔大哥們,我是苦出身,在西門家吃糠咽菜,他們從不把我當人,我是被西門鬧強奸的,強奸我時,白氏按着我的腿,迎春按着我的胳膊,讓西門鬧那頭驢日了我啊!——你放屁!——是迎春的喊叫——厮打聲,被拉扯開的聲音——她說的都是假話!是白氏在申述——我在他們家豬狗不如,大叔,大哥,大兄弟們,我是受苦人,我是你們這個階級裡的,我是你們的階級姐妹,是你們把我從苦海裡救了出來,我對你們感恩戴德,我恨不得把西門鬧的腦子挖出來給你們吃了,我敢把西門鬧的心肝摘下來給你們下酒啊……你們想想,他們埋藏财寶,怎麼能讓我知道,階級的親人們哪,你們捉摸捉摸這個情理吧,秋香哭喊着。

    ……迎春沒有哭鬧,翻來覆去隻是那幾句話:我平日裡隻管幹活,撫養孩子,别的事情一概不知道。

    是的,她們倆不知道埋藏金銀财寶的地點,隻有我和白氏知道。

    妾就是妾,靠不住,靠得住的還是正妻。

    白氏一聲不吭,逼急了就說:家裡空支着一個大架子,好像金滿櫃銀滿箱,其實早就入不敷出了,有點流水錢,他也不會給我——我猜想她說到這裡時,一定是用她的空洞洞的大眼,怨恨地盯着迎春和秋香。

    我知道她恨秋香,迎春畢竟是她從娘家帶來的貼身丫頭,打斷骨頭連着筋,将迎春收房,本是她的主意,是為了傳宗接代,而迎春也争氣,轉過年來就生了龍鳳胎。

    但收納秋香,卻是我的輕狂。

    日子過順了,得意忘形,公狗得意翹尾巴,人得意翹雞巴。

    當然也怨這個小妖精,每天都用眼神撩我,用奶頭蹭我,我西門鬧不是聖人,頂不住這誘惑。

    為此白氏還惡狠狠地咒我:掌櫃的,你遲早要敗在這個妖精手裡。

    所以呀,秋香說白氏按着她的腿讓我強奸她純屬胡編亂造,白氏打過她,這是真的,但白氏也打過迎春啊。

    後來他們把迎春和秋香放了,我被關在西廂房裡,透過窗棂,看到這兩個女人出正房時的情形:秋香雖蓬頭垢面但眉眼間暗藏着喜氣,眼珠子溜溜地亂轉。

    迎春焦急萬分,直撲東廂房,那裡傳出金龍和寶鳳嘶啞的哭聲。

    我的兒子啊,我的女兒啊,我心哀鳴,不知道何處做錯,傷了天理,竟遭如此磨難,不但禍及自身,而且殃及妻子兒女。

    又一想,被鬥争被清算被掃地出門被砸了狗頭的地主村村皆有,屯屯不虛,普天之下,千百萬數,難道這些人都做了惡事遭此報應不成?這是一個劫數,天旋地轉,日月運行,在劫難逃,我西門鬧腦袋還在頸上活着,就是祖上的蔭庇了,世道如此,能保全性命,就是萬幸,何敢妄求。

    但我十分擔憂白氏,萬一她頂不住了,把藏寶地點吐露出來,這非但不能減我的罪,而是給我發了一帖催命符。

    白氏,我的發妻,你心思深沉,有大主意,在這關鍵的時刻,可不能犯糊塗啊!站崗的民兵,就是藍臉,他将背靠在窗戶上,遮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隻能聽,聽着正房裡,展開了又一輪審訊。

    這一輪,可是動了真格的了。

    喊叫聲震耳欲聾,藤條,闆子,鞭子,抽打着桌子啪啪響,抽打着我妻白氏噗噗響,我妻白氏,尖聲嘶叫,令我心如刀絞,膽戰心驚。

    說,金銀财寶在哪裡藏着?!——沒有金銀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