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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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時,上官金童面對着玉米粥,感到一陣難忍的惡心,他恐懼地意識到:戀乳厭食症又複發了。

    他端起粥碗,用殘存在一片渾濁中的清醒意識強迫自己喝,但眼睛一觸到稀粥,就看到有兩隻乳房從碗裡活生生地升起來,粥碗掉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滾燙的粥潑在他的腳上,他竟然毫無知覺。

     同學們驚叫着把他扶到衛生室,校醫清除了他腳上的熱粥,在燙傷處塗上了油膏。

    他雙眼發直,望着牆壁上的生理解剖圖。

    醫生把一支溫度計插到他嘴裡,他的嘴唇蠕動着,就像吮吸乳頭。

    校醫給他注射了一支鎮靜劑,讓同學們把他扶回宿舍。

     他把娜塔莎的照片撕得粉碎,扔到學校後邊的河流裡。

    破碎的娜塔莎順流而下,在一個小漩渦那兒團團旋轉着。

    他看到破碎的娜塔莎在旋轉中又圓滿起來,像美人魚一樣、赤裸裸地蹿出水面,濕漉漉頭發拖到臀部。

    她憂傷地歪着頭,脖子上滾着水珠,她的雙手托着乳房,鮮紅的乳頭像成熟的漿果,熟悉的、憂傷的民歌從河流中袅袅升起來。

    娜塔莎艾怨地看着上官金童。

    他聽到她清晰地說:“你好狠的心腸!”仿佛有一把刀子紮在上官金童的心髒上,他感到浪潮般乳房的氣味把自己淹沒了…… 跟蹤而來的同學,遠遠地看到上官金童張開雙臂撲向河中,還聽到他大聲吆喝着什麼。

    他們有的跑向河邊,有的趕回學校喊人。

     上官金童沉下河底,看到娜塔莎像魚一樣在水草間遊動着,他呼叫着她,一口水把他嗆昏了。

     上官金童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母親的炕上。

    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裡響着寒風吹過電線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他試圖坐起來,被母親制止了。

    母親用奶瓶喂給他一些羊奶。

    他模模糊糊地記得,那隻老山羊已經死掉了,瓶裡的羊奶來自何處呢?他感到腦子木木的,很不聽使喚,便疲乏地閉上了眼睛。

    恍惚中,他聽到母親跟大姐說起禳解的事。

    她們的聲音像從瓶子裡鑽出來的,很細,很遠。

    母親說:“他是中了邪。

    ”大姐說:“什麼邪?”母親說:“我看是個狐狸做祟。

    ” 大姐道:“是不是那個寡婦?她生前頂着狐狸仙。

    ”母親說:“仙家也是,單找我們金童,嗨,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喲……”大姐說:“娘啊,這好日子我可是一天也熬不下去啦……那個半截鬼,快把我作踐死啦……他像狗一樣……可是他又不行……娘,我要是做出什麼事來,您可别罵我……”母親說:“我還能罵你什麼呢?” 上官金童躺了兩天,腦子漸漸靈活了,娜塔莎的形象又時時刻刻地出現在眼前。

    他在瓦盆裡洗臉,發現她在瓦盆裡哭。

    他用鏡子照臉,看到她在鏡中笑。

    他閉上眼睛,就聽到她的喘息聲,甚至能感到她的柔軟的頭發垂在自己臉上,她的溫暖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亂摸索着。

    上官魯氏被寶貝兒子的奇怪行為吓得舉手無措,像個小孩子一樣,嘤嘤地哭着,跟着他轉來轉去。

    他的枯黃的臉倒映在水缸裡,他說:“她在裡邊!”“誰?”上官魯氏問。

    “她。

    ”“她是誰?”“娜塔莎!她不高興了。

    ”她看到兒子的手伸進了水缸裡。

    水缸裡除了有水沒有任何東西,但兒子卻對着水缸神情激動地咕哝着她聽不懂的話。

    上官魯氏把他拖到一邊,用木蓋蓋住了水缸。

    但上官金童已經跪在瓦盆邊,對着瓦盆中的水神說神道。

    上官魯氏把瓦盆裡的水潑掉,上官金童卻把臉貼在窗玻璃上,噘着嘴唇湊上去,好像要跟自己的影子親嘴。

     母親抱住上官金童,絕望地哭着:“兒啊,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呀!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了這麼大,好不容易熬出了頭,沒想到你成了這模樣啊……” 上官魯氏臉上挂着亮晶晶的淚珠,上官金童看到娜塔莎在淚珠裡跳舞,從這個淚珠跳進那個淚珠。

    “她在這裡!”他癡癡地指着上官魯氏臉上的淚珠說,“你别跑,娜塔莎。

    ” “她在哪兒?”上官魯氏問。

     “淚珠裡。

    ”上官金童說。

     上官魯氏慌忙擦掉淚水。

    上官金童又喊:“她跳到你眼睛裡去。

    ” 上官魯氏終于明白了,隻要能照清人影的東西,就有娜塔莎在裡邊。

    她把所有的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