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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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 “嗯。

    ” 送走他們後,宇庭體内的倦意反而一掃而空。

    他重新拾起紀伯侖的《先知》,翻到先前閱覽過、感興趣的一段話。

     “當愛情召喚你,跟随它,即使它的路途艱險而陡峭。

    ”他大聲念出這段句子,像在舌尖裡回味。

     他是個傻子,當愛情召喚他時,他非但沒有跟随,還輕率的放棄。

    他想起了一則撿石頭的寓言。

    路是那麼長,地上鋪滿各種石頭,人們彎身撿了一個,又丢了一個,到最後才發現真正需要的那顆石子早不知什麼時候遺落了。

     雖然他手上抱滿無數的石頭:财富、名聲、醇酒、美人……但這些都隻能能他虛榮,從來不能給他真正的快樂。

     他真心的喜樂,其實早就擁有過,卻被他輕率的舍棄,繞了十二年才明白,即使攀上世界的頂峰,他也不會真正的快樂,除非馥兒在他身邊。

     他曾經以為自己忘得了她,怯懦得想将有關她的記憶沉埋,直到變成一個他一碰就會疼的禁忌,因為怕痛更不敢去想,久了之後,他甚至以為自己志了。

     但忘了嗎? 像她這樣的女子,豈是任何擁有過她的美好的男人忘得了的!所以,一照面他就喊出虛懸在心窗的名字,那個被他視為禁忌的名字。

     哀傷的輕喟一聲後,他繼續讀着下面的句子,“當愛的雙翅擁抱你,順從它,即使隐藏在它翅尖的刀劍會傷了你。

    當愛情對你說話,相信它,即使它的話語會粉碎你的夢……” “住口!” 尖銳的咆哮突然闖進安靜的病房,宇庭驚訝的張着嘴,擡起眼看向聲音的主人。

    一條怒氣沖沖的嬌影朝他沖來。

     “住口,住口!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愛,根本沒資格念那些句子!” 火焰從她眼中燒向他,将她雙目裡的水氣蒸騰成一片雲霧。

    宇庭從未見過她這麼失控,漲紅的小臉淌滿淚滴,像個火車頭一樣的沖向他。

     “你曾經被愛情的劍傷過嗎?嘗過心碎的滋味嗎?隻因為你愛上的是個隻愛自己的人!” “馥兒!”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因為她的指責比劍還要銳利,正切割着他的心成碎片。

    然而,滿腹的話全在她怨恨的眼眸下梗在喉嚨。

     “說什麼就算因為愛的體認而受傷,也要心甘情願地淌血?那根本是沒失過戀、沒被人玩弄過的人才會說的風涼話!”她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呼喚,咬牙切齒的喊道,沖過來的腳步踉跄的在床邊停住,緊握成拳的雙手憤怒的在空中揮舞。

    “如果被愛粉碎過夢想,粉碎了對愛情存着感念與向往的純真,甚至粉碎了對人性的期望……就會明白……什麼叫傷心……絕望……” 她的聲音漸弱漸空虛,最後仿佛力氣用盡的隻剩下細弱的嘶音,輕顫的嬌軀也像是被抽幹力氣似的軟倒在床邊,眼中的火焰失去柴薪般的有光無熱,逐漸黯淡。

     宇庭這一刻才颔悟到他傷她有多深。

    他想伸手向她,渴望能将她抱進懷裡安慰,但受傷的身軀在他魯莽的移動時,被——陣閃電般的痙攣所竄過,痛得他咬牙切齒。

     他不敢叫出聲音,隻是滿懷歉意的啞聲道:“馥兒,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她苦澀的回答,對于自己突然的失控,她其實比他要驚愕。

    她到底怎麼了?他不過是念了紀伯侖的句子,她的反應就這麼劇烈,氣得把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都遺忘了。

     “隻要你肯,我願意把不知道的事全弄明白。

    馥兒,我愛你……” 驚喜交加的情緒在她眼裡乍然進射,她看進他湧滿溫柔與誠意的眼眸,有短暫的幾秒她渴望要去相信,但下一瞬閑,怒火陡然在心中燃起,在她還來不及察覺時就席卷了她的自制。

     他怎麼可以!怎麼敢再對她撒謊! 十二年前,他隻說喜歡她,現在他竟敢以愛為名想再騙她一次,他當她還是以前那個什麼事都不懂的青澀小丫頭嗎?這個可惡的愛情騙子! 全身的鮮血驟然湧向頭部,她氣得全身發抖,好不容易拾回一點的沉穩與溫柔也離她遠去,灼熱的氣流齊聚鼻翼和淚骨,升向眼眶化為迷蒙的霧氣,坐在地闆不不敢置信的瞪視他,仿佛他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你竟敢這麼說?”她驚奇道,聲音輕柔而破碎。

    “在你這麼對過我之後?在我好不容易提起勇氣去找你,卻發現你去了美國之後?在我獨自一個人,走過陌生的台北街道,任凄風苦雨鞭打我、淋濕我之後?在你摟過一個又—個的女人,以一樁樁绯聞傷害我,令我從失望到絕望之後?杜宇庭,你怎麼敢跟我提那個字,還指望我願意相信?” 她字字句句的指控比任何神兵利器更要刺傷他,想像着她發現自己被人抛棄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