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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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又有力,她的心顫抖着,用雙臂繞住他的脖子……縣"知青辦"的幹部沖進來了。

     沈小鳳醒了。

    醒着,哭着,緊閉起雙眼。

    她想再做一次哪怕是同樣的夢。

     紡車吱吱地叫。

     大芝娘說:"閨女,忙醒醒。

    準是做了噩夢。

    " "嬸子,不是噩夢,是好夢。

    "沈小鳳睜開眼說。

     "好夢、噩夢左不過是夢。

    夢見他了?"多少天來,大芝娘第一次提起他和她的事。

     "嗯。

    "沈小鳳說。

     "人活一世,誰敢說遇見什麼災星。

    一個漢們家。

    "大芝娘停住話頭,停住紡車,摘下一個白鴨蛋似的線穗子。

    那穗子已放滿一個笸籮。

     "嬸子,那不怪他,怪我。

    "沈小鳳說。

     "他不知道要挨批判呀?讓一個閨女家受牽連。

    " "我不在意這個。

    " "不在意也是閨女家。

    有二十啦?" "過了年就二十。

    " "看,二十歲的大閨女讓人家審問。

    " "我不怕。

    隻要以後我是他的人,我不怕人家審問我。

    " "鬧不清城裡怎麼提倡,村裡要是有了這事兒。

    那男的不娶也得娶。

    "大芝娘說。

     "都得娶?" "不娶,算什麼漢們家?叫閨女嫁給誰?" 沈小鳳再也睡不着了。

    度過了被審問的日子,她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洞。

    現在大芝娘才又給了她新的勇氣。

    天明她給他塗塗抹抹地寫了一封信。

     寫信費了半天時間,她不知道怎樣稱呼他。

    她不想連名帶姓一塊兒叫,那樣太生硬;她又不敢另叫他的名字,也許他會惱她。

    于是她開頭就寫:"你一猜就知道我是誰。

    "她繼續寫。

    "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并不後悔。

    我愛你,這你最知道。

    我有時表現不好,喜好和人們打鬧,但我是幹淨的,這你最知道。

    自從那件事後,更堅定了我的決心。

    我要永遠和你在一塊兒,這你最知道。

    平時你不愛搭理我,我不怪你。

    都怪我不穩重,這你最知道。

    現在我和五星一起住在大芝娘家,我盡可能的每天都很高興。

    真希望你們過完年就快點回來。

    給我寫一封信吧,盼望來信。

    " 寫完信,沈小鳳借來小池的自行車,去縣郵局粘牢信封,粘牢郵票,把信投進郵筒。

    她終于體驗到寄信的愉快。

     寄完信,她又去縣城商店給大芝娘買了桃酥,給五星買了糖塊,給自己買了漂白線和夠做兩對枕頭的白十字布。

     晚上,當大芝娘的紡車又開始響時,沈小鳳在被窩裡問大芝娘:"嬸子,我想問你個事。

    " "就等你問哩。

    "大芝娘搖着右胳膊,甩着左胳膊說。

     "我打算繡兩副枕頭,繡什麼花樣合适?" "男枕石榴女枕蓮。

    "大芝娘立時就明白沈小鳳的用意。

     "去哪兒找花樣?" "我給你替。

    " 第二天大芝娘就給沈小鳳替來了花樣。

     一個正月,沈小鳳坐在炕上繡枕頭。

    在石榴和蓮花旁邊,她還組織下甜蜜的單詞,用拼音表示出來。

    把大芝娘看麻了眼。

     一個正月,窗紙上有時有陽光,有時有寒風。

    有時沒有陽光,也沒有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