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戰俘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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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着裝整齊地鑽出了帳篷,站到了空地上,趙大刀似乎又回到了昔日的部隊。

    昨天晚上,他就以連長的身份秘密地召開了一次會議,主題就是雖然作了戰俘,但我們仍然是志願軍戰士,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趙大刀講這番話時,神情是激動的,仿佛在作戰前動員。

    面對着一雙雙求戰的目光,他的腰闆也一點點地挺直了,他習慣性地往腰裡摸去,照往常,他會利索地拔出手槍,大喊一聲:殺啊――全連一百多号人馬就像出籠的猛虎,嘯叫着殺出去。

    可惜,現在的腰間空空蕩蕩,有的隻是軍人的一腔豪情。

     很快,十幾處戰俘營地同時出操了。

    他們整齊地列着隊,迎着初升的太陽,喊着豪邁的口号,繞着帳篷,一圈圈地跑着。

    口号聲和整齊的腳步聲,驚動了美軍士兵,他們列隊趕來,輕重機槍、甚至火炮一起對準了戰俘營。

     王奎生團長站在隊伍裡,開口唱了一句:起來,不願作奴隸的人們——接着,所有的戰俘都跟着唱了起來,一首《國際歌》唱響了濟州島。

     趙大刀在那一刻,似乎又找到了家。

    部隊的建制仍在,勢氣仍在,他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着,仿佛看見了馬起義和趙果,也看見了李靜和不曾謀面的兒子。

    想着身後就是自己的祖國,想着自己是在為祖國和親人在戰鬥,一腔熱血瞬間沸騰了。

     敵人終于開始行動了,他們首先做的是甄别工作。

     被俘的志願軍列隊在操場上,太陽火辣辣地炙烤着。

    敵人和一名南韓翻譯先是和風細雨地勸說,講美國人的種種好處,然後,在空地上插了一面美國國旗,說:向往自由的人們,現在就可以站在美國的國旗下,你将意味着自由,否則将視為死亡。

     翻譯又苦口婆心地作了解釋:站在美國旗下,選擇是很多的,可以留在朝鮮,也可以去美國,還可以去台灣,參加蔣介石的反攻大陸。

     衆人沉默着,連正眼都不看敵人一下,他們将目光望向遠處,遠處是水天相連、一望無際的大海。

    整個場面異常的靜谧,隻有那個南韓翻譯卷着舌頭,一遍遍地強調着自由和美好。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志願軍的隊伍依然靜寞,那面美國旗子在海風中孤獨地飄揚着。

     趙大刀在隊伍裡尋找着王奎生的身影,在隊伍的中間處,他看到了王團長。

    王團長以标準軍人的站姿立在那裡,和所有的人一樣高昂着頭。

    趙大刀的心裡忽然就安靜了,身前身後都是自己的人,在這樣的群體中,他的身體裡猛地就多了份力氣。

     敵人見他在張望,就有兩個美國兵過來,一伸手,把他架出了隊伍。

    南韓翻譯點頭哈腰地說:你願意自由? 趙大刀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終于爆發了,他咬着牙說:你們就别費心思了,我們是中國人,生是中國軍人,死是中國鬼,我們哪兒也不去。

     他的話讓身後的隊伍騷動起來,一陣鼓掌聲,叫好聲後,衆人就喊口号似地喊了起來: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

     待口号聲平息了,王奎生團長低聲唱了一句:起來,不原作奴隸的人們—— 《國際歌》這一共産主義語言,在濟州島上空又一次響了起來,歌聲猶如一場風暴,猛烈地在天空中撞擊、徘徊。

     一陣錯愕後,敵人在阻止無果的情況下,撤到鐵絲網的外面,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志願軍戰俘。

     歌聲激越地回響着,一遍又一遍。

    最後,人們的聲音嘶啞了,也弱了下去。

    太陽西斜時,隊伍還是那支隊伍,紋絲不動。

    這是一場意志的較量,赤手空拳的一支隊伍,在閃着寒光的槍口前,以超人的膽量和勇氣進行着殊死較量。

     有人在隊伍裡有些松動,開始了搖擺。

    于是,一個命令從隊伍裡傳過來,從隊頭到隊尾,那是一句極普通的話:我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

    就是這句,人們聽到後,渾身上下就暴出了一陣戰栗。

    趙大刀聽了這話,松懈的身體複又繃緊了,仿佛在證明:我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是中國的士兵,是甯折不彎的一群人,站也要站出個中國軍人的模樣。

     星光深深淺淺地撒滿天際時,濟州島的夜空格外明澈。

    星光下,隊伍終于被押解到了一個又一個帳篷裡。

     幾天後,敵人才發現把志願軍戰俘集合起來是個錯誤,這個龐大的集體的确是不可戰勝的。

    于是,他們開始了單獨的甄别。

     這時,一個紙條悄然傳到了趙大刀的手裡,紙條上說:不管敵人耍什麼花招,同志們都要挺住。

    趙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