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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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是否還想繼續下她的棋? 誰也說不清楚,或許要問女皇自己。

     朝衙内你死我活的争鬥已經到達血腥的巅峰,告密之風愈吹愈猛,最後吹向風源的制造者本人,不斷有人密奏酷吏們的罪狀,遊擊将軍索元禮首當其沖,文武百官視索元禮為虎狼之輩酷吏之首,對其宿怨已深,當上官婉兒向女皇轉述朝臣們對索元禮的彈劾之奏時,女皇說,那個波斯人形似虎狼,性情殘忍則甚于虎狼,現在該是為百官出氣平憤的時候了。

    上官婉兒說,隻是現在還沒有人告索元禮,有人敢告丘神,卻沒有人敢密告索元禮罪狀。

     女皇笑起來,她說,那還不好辦?讓來俊臣來辦索元禮的案子,來俊臣在這方面是本朝第一天才。

    讓惡犬去咬瘋狗吧,我現在該把狗籠子清掃一下了。

     來俊臣不負女皇之望,他給原先的同僚羅織了十一條罪狀,深夜潛入索元禮府第逮捕了那個名噪朝野的遊擊将軍索元禮,未讓他有任何抗拒的機會,當即取下了首級。

    第二天便有洛陽傾城争看索元禮懸頭示衆的熱鬧場面,消息傳到宮中,女皇頗感欣慰,她對早朝上的文武百官說,我不喜歡殺人,但索元禮不殺不足以平民心,既然百姓如此快活,處斬索元禮也就做好了。

    後來女皇就從大堆告密信中發現了兩封告文昌右丞周興的信,說周興是丘神謀反的同案犯,因為位居要職消息靈通而成漏網之魚,那時周興剛剛從邢部尚書一職升為三品文昌右丞,春風得意躊躇滿志。

    女皇疑惑地說,告密而獲功祿者中周興最具才學,我也對他不薄,他有何理由來反我?上官婉兒說,密告信魚龍混雜真僞莫辨,此事似乎要弄清罪證以後再作結論。

    女皇又問,你看調查周興之案誰最合适?上官沉思片刻,突然笑着說,還是讓惡狗對惡狗吧,陛下不妨繼續靜觀來俊臣身手如何,女皇也笑起來,正合朕意,不知怎麼碰到這類事就先想到來俊臣。

     來俊臣身手如何?其實無須贅述,單憑後世流傳的請君入甕的出典,已經足夠證明來俊臣在逼供誘供方面的天才了。

    據說來俊臣與周興私交甚笃,因此周興無所戒備地赴了來俊臣的酒宴。

    事情當然發生在周興酒意熏臉之時,周興聽見來俊臣在向他讨教對付拒不招罪的囚犯的辦法,來俊臣說,我手下有一個囚犯,明明有造反之嫌,卻死不伏罪,一些皮肉之苦也奈何不了他,周卿飽學博識,能否傳授一條良計妙策讓他伏罪?周興就揮了揮手說,你準備一隻大甕,甕邊圍上炭火,讓他蹲在裡面,不消半個時辰,銅人鐵漢也不得不招,來俊臣連連點頭,吩咐手下說,聽懂了嗎,就按照周大人說的做。

    過了一會兒,來俊臣突然問,周卿想随我去觀望甕中囚犯嗎?周興說,不妨一睹為快。

    周興随來俊臣來到夥房裡,看見來家的仆人已經搬出大甕,架好了炭火,周興伸出頭朝甕口望望,他說,囚犯呢?這時候他看見了來俊臣唇邊的一抹冷笑,來俊臣朝大甕伸伸手對他說,請君入甕。

    周興目瞪口呆,酒意全消,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來俊臣安排的是鴻門宴,人心險惡至此,連周興也猝不及防,他木然地看着來俊臣從袖中取出女皇的诏命,而紫袍黑靴上已經有大甕的熱氣微微灼烤着,周興的七尺之軀突然就軟癱下來,在絕望中他叩頭伏罪,并且伸出一隻手抱住了來俊臣的大腿。

    周興在來俊臣為他準備的招供書上畫了押,畫了押就是死罪,但女皇說周興曾為新王朝效力,開恩免其死罪流放嶺南。

    蹊跷的是披枷帶鎖的周興剛出洛陽地界便遭人伏擊,幾個蒙面者在山道上突襲了那支流放者的隊伍,押送的士卒逃上山坡,回頭一看周興已成無頭之屍躺在血泊中。

    蒙面者身份不明,但是死者已從紫袍高官淪為枷下苦囚,也就沒有人去追問那個躲在幕後的策劃者了。

    或許死者周興的幽靈會出現在來俊臣的宅第裡,但這隻是人們的一種猜想,就像傳說女皇是彌勒菩薩轉世一樣,開始有傳說來俊臣本非肉胎凡人,他是魔鬼惡煞在人間的化身。

     宰相們知道女皇一直為皇嗣之事憂心忡忡。

    大周王朝一旦創立,睿宗李旦也被賜武姓,以太子的身份隐居東宮,太子旦作為女皇的皇嗣順理成章,但宰相們認為女皇恰恰為百年之後幼子即位深深憂慮着,女皇心如明鏡,她應該知道那時候武旦将重新變成李旦,而武家的大周也一定會像昙花一現,大唐王朝必定卷土重來,這樣的憂慮女皇難以啟齒,但是宰相們卻從她的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