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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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改天再聯絡,再見。

    」池淨應付完了裴勁風的電話,放下話筒,歎了口氣。

     頭好昏,身體好沉,心頭好重。

    釣克郡鄉間優美的景緻,鮮香的空氣似乎對她的健康沒有幫助。

    她反而越來越委頓虛弱。

     這種虛弱是心因性的,與病恙無關,她自己也明白。

    可明白歸明白,又無法做任何改變,隻能随着韶光流逝而沉寂。

     她倚着客廳高窗,靜靜觀看小園内的景色後,還是決定回書房翻幾本中文書,打發時間。

    一進了書房,更大的「驚喜」等着她。

     裴海凝立在書桌前,背着光,神情隐在蒙影裡。

    身旁分機話筒仍放在桌面上,尚未挂回去。

    「妳真的和他聯絡上了。

    」他的聲音很輕淡,毫無她預期中的火山爆發,池淨卻覺得全身發冷。

     「你……你怎麼可以竊聽我的電話?」 「妳為什麼說謊?」裴海冷冷的回問。

     她合上眼,額角一陣陣的抽疼。

     「他是你的父親,無論你承認與否。

    」她睜開眼睛,心平氣和的望進他眼底。

    裴海直勾勾對住她的目光,沒有答話。

     夫妻倆,一人站在書桌前,一人微靠着門框,互相對視着。

    彼此不相讓,也彼此不說話。

     彷佛經過天長地久,裴海終于打破沉默。

    「去收拾東西。

    」 他繞出書桌後,大踏步走向書房門口。

     「收拾東西做什麼?」池淨連忙讓開一步,以免被他來勢洶洶的步伐撞倒。

    「去巴黎。

    」語畢,他寬厚的背影也消失在房間裡。

     巴黎?她近乎虛脫的扶靠着書房門,滿心茫然,耳中聽着他翻箱倒櫃的聲音。

    他們去巴黎做什麼? 答案是,去巴黎住。

     還有米蘭。

     還有伯恩。

     還有布拉格。

     還有盧森堡。

     還有阿姆斯特丹。

     接下來的半年,他幾乎帶她住遍了歐洲每一處居所,就是不回台灣。

    往往她前腳還沒坐熱,後腳又得準備遷往下一處新址。

     這種遊牧民族式的生活,非但讓裴勁風再也追蹤不上他們,連她在台灣的親友也失去了聯絡。

     生活就像走馬燈一樣,轉,轉,轉,轉……停不了,也無法停…… 對新環境的難以适應、語言上的不能溝通、心理的茫然苦悶、腦中的無所适從,種種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幾乎沖倒了池淨的防護系統,她再也招架不住。

     生命中少了他的軟語溫存,卻多了他狂風驟雨的索求。

    他比以往更常向她提出肉體的需索,彷佛漸行漸遠的心靈已脫去了缰,隻好從軀殼方面補償。

     他的求歡方式變了,變得更強烈激狂。

    當夜幕掩上,四下靜寂,他以着近乎絕望的方式,猛烈的要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兩人筋疲力盡為止。

     于是,她的心靈被擰幹枯竭,她的軀體也消蝕殆盡…… 「我想回台灣。

    」翌年四月,她終于精疲力盡。

     「我目前不方便。

    」裴海淡淡拒絕。

     「我自己回去。

    」她說。

     裴海從雜志後擡起頭,定定盯住她,目光幽遠而深不可測。

     她蒼白的容顔帶着一絲凄豔的笑。

    「我們離婚吧!」 ***兩人又回到英國,處理離婚的事宜。

     手續辦妥的那一日,他遠揚而去,飛往下一個療傷止痛的落腳處。

    她待在倫敦旅館,等待回台的座位和班機。

     這段令人稱羨的婚姻,隻維持了十五個月。

     為什麼呢?返台前一晚,她空茫的坐在房間裡,望着天空一行又一行的季雁。

    當年為了愛他,甘心情奔于千裡。

    如今再回首,卻已是百年身。

    彷佛昨天還山盟海誓,片刻舍不得離分,如今便就雙頭雙行了。

     仔細回思,他們的婚姻結得莫名其妙,離得也莫名其妙。

    他可以在第二次見面時愛上她,也可以在兩天之内放手讓她飛走。

     直到此時此刻,池淨才領悟,她完全不了解這個曾被稱為「丈夫」的男人。

    當天夜裡,倫敦下了一夜的雨。

     而,她沒有哭。

    腸枯思竭之後,體内已榨不出半滴半點的水澤。

     池色淨天碧,水涼雨凄凄。

    天青水淨好景已過,如今凄雨潇然,正是她人生寫照。

    當飛機朝天際而去,她疲憊的合上眼,睡掉整段旅程。

    即使身在高空中,倫敦的雨聲仍在她夢裡幽然飄蕩着。

     從此而後,兩人山水天涯,不再牽絆,不涉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