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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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阿水嬸喃喃,歎口氣道:“唉!天公真是沒眼珠,真夭壽,讓你媽那麼早就去了,丟下你一個女孩家……唉!”
阿水嬸不意的喟歎,猛叫我紅了眼眶.我轉開臉,再回顧屋內一眼,毅然掉頭說:“那麼,就這樣了,阿水嬸.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阿水嬸送我出門,邊說着:“以後你有空,就多回來這裡走動.”
“我會的.那麼,我走了!”
阿水嬸對我揮揮手.忽然叫了一聲,叫住我說:“哎呀,等一下,若水──”跑回她家,取來一封信.“這兒有封信給你的,我幫你收着,差一點忘了!”
“謝謝.”
我看看信封,沒有落款.但是那筆跡──撕開的信封裡,一張音樂會的入埸卷無言地飄落下來.日期就在明天晚上.
我怔怔地不能動.那樣小小的一張入場門票,覆滿着我一切的情愁.
當天晚上,在黑暗中,原已平靜的心,江潮濤濤翻攪着不平息的浪波.我倚着陽台邊牆,黑寞的天空蒼漠地,挨不到盡頭;低下頭,低歎一聲,慢慢撕掉那張入場票,靜靜地看着它随風遠颺.
既然他不能愛我,到如今,又何必!
***
第二天下午,李成發打電話來,我正要送稿子到出版社:“沈小姐嗎?我是李成發.嗯……那個……不知道你晚上有沒有空……”
“有事嗎?”
“我是想,今天晚上如果你有空,我們……嗯,見個面,一起吃飯好嗎?”
“好啊.我正好沒事.”沒甚麼不好的.
“那麼,六點半在‘鄉根’見,你方便嗎?”
“可以.就六點半.到時見!”
甚麼都無所謂了.我隻是想有屬于自己的一個家,一個平凡的人生.
六點二十五分,我提前出現在“鄉根”.李成發已經先到;拘謹的表情,态度,平淡乏味的內容語言.依然是問一句,答一句,有刺激才有反應.
無所謂.甚麼都無所謂.
吃完飯,我瞄一眼時間,微笑邀請說:“時間還早,如果你沒有其它的事,我們去看場電影好嗎?”
“嗯.你想觀賞哪部電影?”他點頭.禮貌地征詢我的意見.
“你選片就可以.我們的性向很相近,喜歡的應該差不多.”我漫天編織着網,一網一網都是謊.
他選了一部好萊烏爆笑喜劇片,專門演來諷刺賣座成名電影的.除了耍耍噱頭,一無所有;劇情乏味平淡,談不上內容和深刻.
實在很不好笑的一齣電影,我卻笑出了淚.
電影結束,在戲院門前,我說:“今晚非常謝謝你,我過得很快樂.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們下次再見.”
“我送你.”李成發近前一步.他或許認為送女人回家是男人的義務,第一次見面太陌生,他沒堅持;這回見面算是約會,他覺得有那個義務.
我想了想,沒有拒絕.“那麻煩你了.”
我想,這個人或許能為我築一個我想要的家.他看起來老實可靠,雖然乏味平淡,但我想,我應該可以跟他相處得很好.
雖然,我跟他交集,總是我問一句,他答一句;雖然,我總是搜索枯腸,萬分艱難地才能搜索得出能和他互通的訊息;雖然,他認知的和我認知的,總是相差一截,談話的中心,時常沒有焦距,但沒關系,我想我還是可以跟他相處得很好.
平淡就是福,不是嗎?
一路無話,車子在住處的樓下停住,我解開安全帶,轉頭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李先生.再見.”
“沈小姐──”他叫住我,靠過來,笨拙地想吻我.
我伸手擋住他,垂下眼.
“對不起……我……”他吶吶地,有幾絲尴尬.
“那我走了.再見!”我裝作沒事,擡頭回覆一個笑臉,開門下車.
夜風吹,吹得我發絲散亂.我的頭發已留到背胸那麼長,齊齊地垂肩,應風飛亂.長發為君留,為君綰情意.但我散亂的發,散亂的心.
每每仰天,總有喟歎.如果,再能回到那相遇的最開始……且又能如何呢?不禁要問.
造化弄人.從最初到結束,如隻黃蟬一聲哀怨無心的輕歎.曾經滄海難為水.無關相逢.
江邊潮遠,我心喟歎.
總該是會遺忘.
隻而今,依然情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