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輕易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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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地他鄉了。

    監獄一般都是一排一排的平房,幾十個人關在一間大房子裡面,非要形容的話,是類似于集中營那種關押風格。

     而四十年代的監獄管理,可不是現代這個樣子,犯人是沒有什麼人權的,也沒有什麼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的說法,你去做苦窯,隻要不是死罪,管犯人的長官高興了就能把你放了,不高興了,讓你做到老死也可以。

     這些囚犯一般都在一些荒蠻邊遠的地方服刑,因為看守的人力有限,加上地方也大,所以外出勞作時逃脫的機會比較多,身手腿腳好的,說跑了也就跑了。

    跑了可不能再被抓住,逃獄的罪名當時可是大罪,抓住了綁結實一百棍子下去,不死也殘廢了。

     在外出勞動時逃跑還不能稱之為越獄,漂亮點的叫法是逃獄,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逃跑了而已。

    而越獄都是比較有技術含量的,被禁閉在一個監獄裡的牢房内,還能想辦法跑了,才叫越獄。

     中國文字比較形象,“越”字本來就有翻越高處、跨過、超過等這樣的意思,是一個比較有行為難度的動詞。

    提到越獄,大家也都會想到,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從看守嚴密,又有高牆阻隔的地方逃出去,真的很難。

     所以在馮進軍腦中,這個張海峰一進來就要越獄,要麼是他腦子不清醒信口雌黃不自量力,要麼就是他經過精心準備的,再就是他故意來看看馮進軍是不是有想越獄的念頭的。

     馮進軍何嘗不想逃出去!他研究了多種可能性,卻發現向從白山館中逃出去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第一,沒有走出白山館的機會,最多到第兩層院落裡接受拷問;第二,放風時間很短,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圍牆;第三,關押的人少,一号樓放風的時候也就三十号人,看守就有十幾個,你搞什麼小動作都不好隐蔽;第四,磚石地面,鋼筋水泥的外牆,連挖洞的可能都沒有;第五,四五人高的圍牆,上面不僅有崗哨,而且圍牆外還是懸崖,根本沒有辦法爬下去。

     A想着,這個男人到底在等什麼?不動聲色,又如此沉的住氣?他應該比我要先說話的,現在他一聲不吭,是覺察到了什麼嗎?如果他是叛徒,他不可能這樣沉的住氣。

    難道他在懷疑我的身份? 這幾個問題繞在一起一下子解不開。

     A和馮進軍就這樣對峙着僵坐着,大約半個小時以後,一号樓再次恢複平靜,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響起,電流的噪音噼噼啪啪響了幾下,從走廊中就傳進來用喇叭播放的巨大的女子的聲音,這女子的聲音聽着還格外的溫柔,好像在耐心的奉勸做錯事情的男人回頭。

     這個女人在講政治,講孫文、三民主義、社會發展、世界趨勢,中間沒有任何的停滞,A可以确信,這是唱片,并不是真的有女人現場講話。

     這個女人的所有言論,對A而言并不新鮮,民國政府的多種政策教育書籍中都有清楚的闡述,A可以立即完整的背誦出來幾段。

     隻是說到後來,這個女人的聲音憤慨了起來,開始講共産黨是如何如何的不好,社會主義、共産主義是如何如何的不對,幾乎是說得聲淚俱下一般,有些理由聽着似乎很有道理,但是A覺得好笑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自己忠誠的共産黨和共産理念的。

    直到這個女人最後苦口婆心的再三叮囑閉嘴了之後,外面又恢複了平靜,A回想起來那些誇張之極的比喻和演戲一般的聲讨,實在忍不住,撇着嘴無聲的笑了兩下。

     A隻是一笑,就發現馮進軍也正笑得喘氣,兩個人四目相對。

     突然,他們兩個什麼都明白了——對方是值得信任的同志,絕對值得信任! 最好的喜劇效果,往往發生在沒有任何喜劇氣氛的環境中,在這時,同樣理解為什麼值得笑的人,隻是一個動作和眼神就溝通了一切,勝過一切的言語。

     不得不說,信仰的力量盡管無形,卻無比強大,可以用來識别一切表面現象後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