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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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過去。

    我拍去膝上的雪,扶起單車,把裝豆芽的盒子重新捆紮好,騎上又走。

    這時想起剛才的事,身子軟了一下,後怕起來。

    撞着了也就撞着了,完了也就完了,真的就是這麼脆弱,這麼輕易。

    生是很偶然的,死也是很偶然的,生死之間隻隔了一層紙。

    想到這裡我在心裡問自己:“命都看小了,還笑呢,到底為了什麼呢?我就隻能有這樣的命運嗎?”我感到一陣委屈,一滴淚沁出來,冰冷的眼睑感到了一點溫熱,流到了唇邊已經是涼涼的一星點,停在那裡。

    我用舌子舔了,鹹鹹的帶點澀。

    在寂靜的天地之間,我放縱自己輕輕地哭了幾聲。

     三十 那天上午正在房子裡枯坐,思文從學校裡打電話回來說:“趕快來,有希望了,趕快來。

    ”我看她興奮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莫名其妙,問:“什麼事有希望了,說清楚點。

    ”她連聲說:“工作工作,工作。

    學校裡剛出了一張招人的廣告,是一家有名的餐館,parttime和fulltime的都要。

    ”我一聽就冷了半截說:“很有名的餐館怎麼會要我?”她放低聲音說:“剛才我看見沒有人,把廣告撕下來了。

    ”我騎了車到學校,她已經站在教學大樓門口等我。

    她說:“我陪你去。

    ”我說:“地址給我,我自己去,你去了别人以為我這麼沒有用,反而對我沒了興趣。

    ”她說:“總有幾句話你會聽不明白,我站在旁邊不做聲,這可以吧?”我要她搭在單車後面,她說:“一地的雪,危險吧?”我說:“你的命那麼要緊,要死也有人陪着你。

    ”她說:“有雪轎車煞不住,一下就撞到你身上來了。

    ”我說:“不怕。

    我不怕車,車怕我。

    ”她同意了說:“那命就交給你處理了。

    ” 這次的順利大出我的意外。

    和老闆威廉談了幾句,填張表,馬上就決定了。

    這是遍布北美的一家很有名的快餐聯瑣店Wendy's的一家分店,起薪每個鐘點四塊二毛五,全職,第二天就上班,工作證以後再去移民局補辦。

    老闆放了操作程序的錄象給我們幾個人看,我聽不太明白也大緻看懂了,不難。

    出來了思文在餐廳坐着,我告訴她明天上班。

    她說:“好,這下我的任務完成了。

    ” 我的工作很簡單,(以下略去1400字……)。

     這樣過了兩個星期,支票發下來隻有二百七十多塊錢,算下來每天隻有二十七塊錢,比獎學金多不了多少!我在心裡算了,每天七個小時,再扣了稅,倒也沒少我的。

    好不容易謀來一份工作,累得跟牛一樣喘,就這點錢!我開始懷疑“外國老闆寬厚些”這種說法。

    中國老闆再厲害,還能厲害到什麼地方去!我把這種想法跟思文說了。

    她說:“你要想辦法偷懶,老闆管你死活呢。

    ”我說:“你比資本家還聰明些,偷懶?你以為這是在中國吧。

    ”她說:“你不怕,下次葛老闆來拿豆芽,我問他一聲。

    ”葛老闆是新發展的豆芽顧主,在郊區開了一家餐館。

    沒有辦法,郊區我也得去了。

     這個星期威廉安排我做早班,六點半上班。

    早班隻有一個人做,在九點鐘其它人來上班之前要做完十七件事,這些事都按順序寫在一張紙條上在牆上貼着。

    威廉指了那紙條問我看不看得懂,我說看得懂,心裡想着明天早上帶本詞典來。

    我很高興,不必在别人的目光下工作,這使我有一種自由的興奮。

    威廉把鑰匙交給我,我捏了鑰匙想,這老頭倒挺相信人,這麼大個餐館他也放心。

    第二天淩晨五點半我被鬧鐘鬧醒,掙紮了爬起來,迷迷糊糊煮一杯牛奶沖蛋喝了,推着單車出了門。

    風象刀子一樣刮過來,滲到衣服裡面去,把身上的熱氣都卷走。

    熹微的星光下伸展着一條白色的路,在一片寂靜中單車擦着雪地發出均勻的沙沙輕響。

    騎到半路我的手凍僵了,握不穩龍頭也捏不緊刹機。

    我怕遲到想堅持一下,遇到一個下坡直沖下去,手想捏刹機怎麼也捏不攏去。

    越沖越快,風在耳邊嗡嗡地鳴響。

    我想今天要摔個大跟頭了,心裡有一種想跳車的沖動。

    快到坡底我看見路邊有個大雪堆,就對着雪堆沖去。

    單車插進雪堆,我往前一沖,身子從龍頭前飛出去,撲在雪堆上,頭埋在雪堆中。

    我一滾,滾下雪堆,伸伸胳膊跺跺腳還沒有摔斷,我放了心。

    臉上濕濕的有什麼流下來,我臉已經凍麻木了感覺不出什麼,以為是血,脫了手套在臉上撫一把,隻是一些雪水。

    我把另一隻手套也脫下來,都扔在雪地上,撮了兩隻手在嘴邊哈氣,氣在冷空氣中泛着白色。

    還是不行,我解開羽絨衣,把雙手交叉了從腰部貼了肉插到腋下,冷得身子一抖一抖的。

    我夾緊了雙手,蹲下來縮成一團。

    風從衣服的縫隙中灌進來,我又蹲着轉過去背對了風,把身子縮得更緊。

    一輛小車開到我前面不遠的地方猛地刹車,後車門打開,一個年輕女人抱了一條狗下來,生着氣往回走,一個男人從前門下來,追上那個女人想拖她回車上去。

    倆人推搡着,大聲争吵。

    男人把女人摔到地上,女人還是抱緊了那條狗。

    我蹲在那裡喊:“Youcan'ttreatherlikethat!”男人四下張望,看不出聲音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