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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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的聲音似曾相識,但她絕對想不到曾經傷害過她的初戀情人能打電話進來。

     “我是程元複。

    ” “你……”陳一卉反應過來了,她把話筒從耳朵邊拿下來,用眼睛狠狠盯着,手在顫抖,眼淚奪眶而出。

     “你是一卉嗎?你怎麼不說話?”程元複急急追問。

     陳一卉把電話挂了。

    她坐到略顯破舊的布面沙發上,胸脯劇烈起伏,腦子裡瞬間出現大片空白。

    陳一卉其實也不明白她幹嘛要對程元複打電話做出這麼激烈的反應,本來以為這個男人在她心目中早死了,人生路上她和他的一頁早就翻過去了,可是當男人再次出現的時候,她幾乎本能地對他産生排斥和憤怒。

    大概因為當年他對她的傷害太嚴重了,嚴重到足以使一位女性記恨終生。

    前不久在市一中家長請願現場,陳一卉和男人曾有過一瞬間的對視,她相信他也一定看清楚了她,那天陳一卉現場逃避了和程元複進一步接觸的機會,回來以後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今天,程元複竟然把電話打到家裡來了,她第一時間的第一反應是排斥,是敵對情緒,但是面對着電話機無法發洩憤懑,她把電話挂斷了。

     丁零零……鈴聲又一次響起,不屈不撓。

    陳一卉感覺内心慢慢平靜下來了,才拿起話筒。

     “喂,你是一卉吧?我又查了一回号碼,本市固定電話用這個姓名你是唯一的,我想應該沒錯。

    你剛才幹嘛把電話挂了?你說話呀,陳一卉。

    我找你有事,平白無故我也不會打擾你。

    ”程元複的語調很急切。

     “你找我能有什麼事?你是當官的,找我一個小老百姓幹什麼?十多年了你還能認識我?”陳一卉語氣冷冰冰,不無怨怒。

     “一卉,我知道,當初我傷害了你。

    本來想請你出去坐一坐,怕你生我的氣,沒敢貿然行事。

    好不容易打電話找到你,看來對我的怨怒很深啊。

    這不怪你。

    我隻是沒想到,事情過去這些年了,你還這麼恨我。

    對不起,對不起你,一卉。

    我誠懇地請求你原諒,那時候我們都年輕……”程元複趕忙解釋、檢讨,語氣充滿了誠懇和自責,說話間他也有一股熱浪湧上心頭。

     “你覺得道歉、檢讨還有意義嗎?我能聽你的電話,你已經很有面子了。

    到底什麼事,說吧。

    我想象不出你我之間還能有什麼事。

    ” “看來你不肯原諒我,也不願意聽我說話,我應該知趣。

    一卉,咱長話短說,上次市一中新生家長因為奧賽班編班請願,我和别的領導到現場去了,也看見了你。

    當時我想,你的孩子是不是也該上高一了?是不是也被排擠在奧賽班之外?” “我的孩子……”陳一卉忽然止不住眼淚。

     “是呀,你的孩子。

    我從市一中打問過了,你女兒叫楊帆,學習成績很好,可是沒能進奧賽班。

    ” “學習成績很好的孩子進不了奧賽班,能說明啥問題?說明市一中和教育局的領導良心叫狗吃了!我們小小老百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明明知道吃虧、受騙了,卻沒有辦法!”陳一卉十分憤怒,沖着電話咆哮。

     “一卉,你先别發脾氣,聽我給你說說情況。

    你女兒這次沒進奧賽班,的确不是考得不好,市一中在登記分數時出了差錯。

    等發現弄錯了,名單已經公布,來不及糾正了——這個情況他們本來隐瞞着,經過我查問才知道有這樣的小插曲。

    也算是運氣不好吧。

    ” “什麼運氣不好!出差錯怎麼偏偏讓我的孩子趕上了?要是校長的孩子會不會出現這種差錯?要是你教育局長的孩子會不會是這樣的結果?明明欺負老百姓,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還說出了意外。

    誰信呀!經過選拔考試,學習不好的孩子照樣留在奧賽班,我的楊帆成績優秀照樣進不去。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你們這些人良心何在?”陳一卉說着說着氣憤得不行,又把電話挂斷了。

     “一卉,陳一卉,你息怒,息怒。

    ”程元複再次把電話接通,“你還是年輕時候的脾氣。

    其實,你女兒的事情真是搞錯了,一中阮校長也感覺對這個孩子不公道。

    ” “明明知道不公道,幹嘛不糾正?你無非幫着他們說鬼話,欺騙我!” “他們說了,一定要想辦法糾正錯誤。

    隻是高一奧賽班太敏感,他們小心翼翼不敢亂動。

    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讓孩子在普通班好好學習,堅持半學期或者一學期,學校一定給她調到奧賽班去。

    你聽明白了沒有?” “既然問題得不到解決,你打電話有什麼意義?反正我們處在社會底層,任人宰割慣了。

    能不能糾正錯誤,我奈何不得他們,等着狼心狗肺的人良心發現,還不等到太陽從西面出來?” “一卉呀,你真的有些偏執,這件事稍微等一等吧,肯定會有結果。

    要是過段時間他們還不糾正,我會主動找市一中,你放心。

    我能打這個電話,起碼說明我的良心還沒有叫狗吃了吧?感謝你給我說話的機會。

    你要是還能給我面子,找個時間請你吃飯,行不行?” “你是不是想讓我說謝謝?我說不出口,對你這種人!吃飯免了,假如過段時間我女兒能進奧賽班,我也許會認為你的良心還沒有被狗吃掉。

    ”陳一卉又一次挂斷電話。

     程元複搖搖頭。

    他意識到,這個女人的确被他傷害得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