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既然答應劉庚旺要讓女兒幫他兒子作弊,陳一卉總要想方設法給楊帆做工作,盡管心裡不痛快。

    她是言必信行必果的人。

     盡管面臨奧賽班選拔,楊帆照樣看電視。

    陳一卉了解女兒,這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特别會學習。

    上課該聽的都聽明白了,課後看上去不很用功,可家庭作業輕輕松松就能完成,上初中從來沒熬過夜,晚上睡覺一般不超過10點鐘,考試一直高分,全班、全年級考第一司空見慣,三好學生的獎狀年年沒跑。

    中考要不是身體出意外,考全市前三名手拿把掐。

    奧賽班沒能進去是個意外,好在可以重新參加選拔,楊帆很自信,說:“媽您盡管放心。

    囊中取物的事情,隻要他們不再作弊,我考進去沒問題。

    ” 楊帆這樣表态,陳一卉撇撇嘴,嗔怪女兒“驕傲”,但心裡還是湧上一絲甜蜜。

     陳一卉醞釀了半天情緒,憋足勁兒才把女兒叫到身邊:“楊帆,媽跟你商量件事。

    ” “媽呀,您嚴肅得過分。

    有啥話直接說,何必搞得像有重大事件似的?我聽您的。

    ”楊帆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唉,媽覺得不好意思開口。

    簡單地說是這樣,有一個男同學,和你一樣參加奧賽班的選拔考試。

    這個男同學的爸爸呢,是媽一個朋友——老早就認識的朋友,初中同學。

    ” 說到這兒,陳一卉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在女兒面前撒謊,順嘴把素不相識的劉庚旺說成老朋友、老同學?這豈不是騙女兒,讓她先從感情上放松警惕,為一件并不光明正大的事情發生創設條件,提供基礎? “媽,您繞得有點兒遠。

    直接說什麼事就行了。

    ” “其實事情不大,我那個老同學、老朋友想讓你在奧賽班選拔考試中給他兒子一點點幫助。

    ” “考試怎麼幫他?哦,媽呀,您是說讓我幫那個男孩作弊?哈哈,難怪您說得這麼費勁兒!”楊帆冰雪聰明,反應機敏。

     “楊帆,你看,這事情,也許媽本來不該說……”陳一卉不知不覺出了一頭汗。

     “哈哈哈哈……”楊帆爽朗大笑,“我親愛的老媽,您真逗。

    您以為考試作弊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您是不是覺得要女兒幫人作弊特别難以啟齒?媽呀,您好像不食人間煙火。

    我這麼說吧,您女兒是個好學生,考試從不作弊,因為用不着,但是,我并非沒有幫别人作過弊。

    現在的中學生,考試作弊司空見慣。

    校長和老師每次考試前都大講特講考試紀律,吓唬說誰要作弊被抓住,一定要給什麼什麼處分,可哪一次考試能徹底杜絕作弊?根本做不到。

    再說,學生作弊的方式千奇百怪,傳紙條,用手機短信,這些都是很落後、很原始、很容易暴露的方式了,大家辦法多得很,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況且都是标準化考試,那麼多選擇題、判斷題,答案就一個字母、一個鈎或者叉,看一眼旁邊的桌子問題就解決了,監考老師總不能把每個學生的眼睛都捂上吧?每次考試,學校對我們如臨大敵,監考老師一個個是看守和特務,學生肯定聯合起來跟他們作對。

    同班同學、好朋友,誰要是學習好,考試卻不幫别人,就會得罪一群人,在班裡就成了孤獨者,甚至衆矢之的。

    您想想,我這樣的,每次考試能不幫助别的同學?我說的都是真的……” 女兒一番話聽得陳一卉身上發冷,心驚肉跳。

    倒不全然因為她對學校教育的現狀不了解,對女兒的描述感到意外,更讓她驚心動魄的是楊帆才不滿15周歲,思想怎麼如此成熟、複雜?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覺得腦子不再嗡嗡響了,才用很平靜的口吻和女兒繼續對話:“照你這麼說,考試作弊很正常,不作弊反倒很奇怪?” “基本上是這樣。

    ” “怎麼得了啊!中學生都學會弄虛作假,将來長大了,這個社會哪裡還有誠信可言?” “媽呀,整個社會怎麼樣,絕不是我們這些小屁孩起決定作用。

    您難道不知道,除了高考,其他所有的考試都在作弊,所有的大人都在弄虛作假。

    就連我們老師搞繼續教育培訓,考試也完全開卷,大家相互打小抄,晉升專業技術職務的考試更是走過場,裝樣子。

    他們的孩子也是我們同學,家長把這些本來不正常事情視為正常,所以不必向孩子隐瞞。

    您别以為中學生小小年紀,我們什麼都知道啊。

    考試作弊其實不算啥,畢竟還有學習的過程,畢竟照着抄還知道正确答案在哪裡,還有許多人不用學習,不用考試,買一個假證件、假文憑,到處招搖撞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