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關燈
放在水缸蓋上的信的任務,因為他從家裡到海港途中必經照吉家的門前。

     “打明兒起,你就是郵局局長啦。

    ” 難得開玩笑的十吉說了這麼一句。

     每天的信,成了漁船上的這三個人午休時的話題。

    信的内容所喚起的悲歎與憤怒,常常由他們三人來分享。

    特别是第二封信成了他們憤懑的原因。

    信上這樣詳詳細細地寫道:深夜安夫在泉潭畔襲擊了初江,盡管初江信守諾言,對那種威脅性的語言,緘口不言,可安夫為了發洩私憤,竟無中生有地在全村到處散布謠言;照吉禁止初江與新治會面時,初江直率地進行辯解,并且順便将安夫的暴行都端了出來。

    父親卻不想對安夫采取任何措施,與安夫一家依舊親密交往,然而初江連看安夫一眼也嫌肮髒雲雲。

    最後還補充了一句:請放心,我絕不會讓安夫鑽空子。

     龍二為新治而感到憤慨,新治的臉上也掠過平時很少流露的怒色。

     “都是因為我太窮,才不行啊!”新治說。

     過去他是從不曾說過這類牢騷話的。

    他對自己竟吐出這樣的怨言的軟弱性,甚至比對自己的貧窮更感羞恥。

    他的眼淚快奪眶而出。

    但是,他繃着臉兒,強忍住這意想不到的眼淚,終于沒有讓人瞧見這副難看的哭相就挺過去了。

     這回十吉沒有笑。

     嗜煙的十吉有個奇怪的習慣,他論天輪換着抽煙絲和卷煙。

    今天是輪到抽煙卷。

    抽煙絲那天,他就經常将煙袋鍋往船邊敲打,船舷一部分因此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凹處。

    他是很愛護船兒的,為此停止了隔日抽煙袋鍋的習慣,改為隔日使用手工做的黑珊瑚煙嘴,抽新生牌卷煙。

     十吉避開兩個年輕人的目光,一邊叼着黑珊瑚煙嘴,一邊眺望着滿天彩霞的伊勢海。

    透過彩霞,隐約可見知多半島邊上的師崎一帶地方。

     大山十吉的臉龐猶如一張皮革。

    太陽把他的臉龐,甚至連深凹的皺紋也曬得黑黝黝,放出了皮革般的光澤。

    他的目光敏銳,炯炯有神,但已經失去了青年時代的澄明,有着一種混濁的沉澱,這種混濁猶如經得起很強烈的陽光曝曬的皮膚一般。

     從作為漁夫的豐富經驗和年份來判斷,他知道現在需要平靜的等待。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你們在想把安夫狠揍一頓是不是?可是,即使狠揍一頓也無濟于事啊。

    他健就讓他便去好了。

    雖說新治也很難過,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忍耐啊。

    就像釣魚,缺乏耐心是不成的喲。

    不用多久,一定會好起來的。

    正确的東西,即使保持沉默,最後也一定會勝利的。

    照大爺不是傻瓜地不會經正确與不正确都分辨不出來。

    安夫由他去好了。

    我确信正确的東西最終是堅不可摧的。

    ” 村裡的流言蜚語如同每天運送的郵件和糧食,即使晚點,充其量也是晚一天就會傳到燈塔裡的人的耳朵裡。

    傳來照吉禁止初江同新治會面的消息,千代子被罪過的思緒弄得心灰意懶。

    新治大概不知道這個無中生有的流言竟是出自幹代子吧?至少于代子是這樣相信的。

    但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正視新治那副無精打采的臉,新治就是挂着這樣一副臉把魚送到她家裡來的。

    另一方面,千代子莫名的不悅,使老好人的雙親也不知所措。

     春假快将結束,千代子将要回到東京的宿舍去。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親自坦白自己所搬弄的是非,她的心情是:如果得不到新治的寬恕,她就不能這樣返回東京。

    這種想法其實是沒有道理的。

    她想在不坦白自己的過錯的情況下得到新治的寬恕,而新治不了解自己搬弄是非,又怎麼會生氣呢? 千代子返回東京的頭天晚上,借住在郵局局長家裡,黎明前獨自向海濱走去。

    人們正在海濱忙于準備出海打魚。

     人們在星光下勞動。

    漁船下墊着“算盤”木框,随着衆人的吆喝聲,一步步地向海邊移動。

    惟有男人頭上纏着的手巾和毛巾的白色,格外的顯眼。

     千代子的木屣一腳一腳地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