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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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

    嵩益老,謬示恭謹,而終不能禁世蕃,世蕃勢益橫。

     四十三年冬十月,複逮嚴世蕃下獄。

    先是,禦史林潤既劾鄢懋卿罷去,知雠在必報。

    會袁州推官郭谏臣以公事過嵩裡,工匠千餘,方治園亭,其仆為督。

    谏臣至,箕 踞不起。

    役人戲以瓦礫擲谏臣,亦不禁。

    或尤之曰:&ldquo京堂科道官候主人門,叱嗟誰敢動,此何為者?&rdquo谏臣遂具揭上之潤,潤得之,大喜乃上疏言:&ldquo臣巡視上江,備訪江洋盜賊,多入逃軍羅龍文之家。

    龍文蔔築深山,乘軒衣蟒,有負險不臣之志。

    推嚴世蕃為主,事之。

    世蕃自罪谪之後,愈肆兇頑,日夜與龍文诽謗朝政,動搖人心。

    近者假治第聚衆至四千人,道路洶洶,鹹謂變且不測。

    乞早正刑章,以絕禍本。

    &rdquo疏入,诏&ldquo以世蕃、龍文即付潤,逮捕至京&rdquo。

    潤下郭谏臣捕世蕃,徽州府推官栗祁捕龍文,自駐九江,勒兵以待。

     四十三年三月,嚴嵩削籍,沒其家,其子世蕃及羅龍文俱棄市。

    初,林潤聞命,馳至九江。

    郭谏臣白監司,盡散其工匠四千人。

    龍文走匿世蕃家,捕得之。

    潤因谕袁州府,詳具嚴氏諸暴橫狀,得 之。

    複上疏,數世蕃父子罪,略曰:&ldquo世蕃罪惡,積非一日。

    任彭孔為主謀,羅龍文為羽翼,惡子嚴鹄、嚴珍為爪牙。

    占會城廒倉,吞宗藩府第,奪平民房。

    而又改厘祝之宮以為家祠,鑿穿城之池以象西海。

    直欄橫檻,峻宇雕牆,巍然朝堂之規模也。

    袁城之中,列為五府:南府居鹄,西府居鴻,東府居紹慶,中府居紹庠,而嵩與世蕃則居相府。

    招四方之亡命,為護衛之壯丁,森然分封之儀度也。

    總天下之貨寶,盡入其家。

    世蕃已俞天府,諸子各冠東南。

    雖豪仆嚴年,謀客彭孔,家赀亦稱億萬。

    民窮盜起,職此之由。

    而曰:&lsquo朝廷無如我富。

    &rsquo粉黛之女,列屋骈居。

    衣皆龍鳳之文,飾盡珠玉之寶。

    張象一床一,圍金幄,朝歌夜弦,宣一婬一無度。

    而曰:&lsquo朝廷無如我樂。

    &rsquo甚者,畜養厮徒,招納叛卒。

    旦則伐鼓而聚,暮則鳴金而解。

    郭甯三、劉相誼、洪鬥、段回等數十百人,明稱官舍,出沒江、廣,劫掠士民。

    其家人壽二、銀一等一陰一養刺客,昏夜殺人。

    奪人子女,诿人金錢。

    半歲之間,事發者二十有七。

    而且包藏禍心,一陰一結典英,在朝則為甯賢,居鄉則為宸濠。

    以一人之身而總群一奸一之惡,雖赤其族,猶有餘辜。

    嚴嵩不顧子未赴伍,朦胧請移近衛。

    既奉明旨,居然藏匿。

    以國法為不足遵,以公議為不足恤。

    世蕃稔惡,有司受詞數千,盡送父嵩。

    嵩閱其詞而處分之,尚可诿于不知乎?既知之,又縱之,又曲庇之,此臣謂嵩不能無罪也。

    &rdquo 疏入,帝怒,诏下法司訊狀。

    世蕃猶抵掌曰:&ldquo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

    &rdquo已而聚其一黨一竊議,自謂:&ldquo&lsquo賄&rsquo字自不可掩,然非上所深惡;&lsquo聚衆以通倭&rsquo之說,得諷言官使削去。

    而故填楊、沈下獄為詞,則上必激而怒;上怒,乃可脫也。

    &rdquo謀既定,乃令其一黨一揚言之。

    刑部尚書黃光升、左都禦史張永明、大理寺卿張守直亦以為然,依其言具稿詣徐階議之。

    階固已豫知,姑問稿安在?吏出懷中以進,閱畢曰:&ldquo法家斷案良佳。

    &rdquo延入内庭,屏左右語曰:&ldquo諸君子謂嚴公子當死乎?生乎?&rdquo曰:&ldquo死不足贖。

    &rdquo&ldquo然則此案将殺之乎?生之乎?&rdquo曰:&ldquo用楊、沈正欲抵死。

    &rdquo階徐曰:&ldquo别自有說。

    楊、沈事誠犯天下公惡,然楊以計中上所諱,取特旨;沈暗入招中,取泛旨。

    上英明,豈肯自引為過?一入覽,疑法司借嚴氏歸過于上,必震怒,在事者皆不免,嚴公子騎款段出都門矣。

    &rdquo衆愕然,請更議,曰:&ldquo稍遲,事且洩,從中敗事者必多,事且變。

    今當以原疏為主,而闡發聚衆本謀,以試上意,然須大司寇執筆。

    &rdquo謝不敢當,群以讓階。

    階乃出一幅于袖中,曰:&ldquo拟議久矣。

    諸公以為何如?&rdquo皆唯唯。

    因曰:&ldquo前囑攜印及寫本吏同至,甯忘之乎?&rdquo皆曰:&ldquo已至。

    &rdquo即呼入,扃戶令疾書,用印封識,而世蕃不知也。

    竊自喜計行,謂龍文曰:&ldquo諸人欲以爾我償楊、沈命奈何?&rdquo龍文不應,執其手,耳語曰:&ldquo且鬯飲,不十日釋缧绁善歸。

    上因此念吾父,别有恩命未可知。

    雖然,先取徐階首,當無今日。

    吾父養惡,故至此。

    今且歸矣,用前計未晚,誰謂阿侬智者!&rdquo龍文喜問故,曰:&ldquo第俟之。

    &rdquo已而階改疏上,但言其通賄僭侈狀,且曰:&ldquo逆賊王直徽州人,與羅龍文姻舊,遂投金十萬于世蕃,拟為授官。

    兇藩典英,一陰一冀非常,世蕃納其賄為護持。

    向非聖神威斷,或徙或誅,則贻憂宗社矣。

    世蕃罪擢難數,陛下曲赦其死,谪戍邊衛,不思引咎,辄自逃歸。

    羅龍文招集王直餘一黨一,謀與世蕃外投日本。

    世蕃班頭牛信者,徑自山海棄伍北走,拟誘至北寇寇,相為響應。

    臣按:世蕃所坐死罪非一,而觖望排上,尤為不道,罪死不赦。

    &rdquo上覽疏曰:&ldquo此逆情非常,爾等第述潤疏一過,何以示天下?其會都察院、大理寺、錦衣衛鞫訊,具實以聞。

    &rdquo命下,階袖之出長安門,法司官俱集。

    階略問數語,速至私第,具疏以聞。

    世蕃雖善探,亦不得知也。

    疏中極言&ldquo事已勘實。

    其交通倭寇,潛謀叛逆,具有顯證。

    請亟正典刑,以洩神人之憤&rdquo。

    上從之,命斬世蕃、龍文于市。

    二人聞,相抱哭。

    家人請寫遺書謝其父,不能成一字。

    都人聞之大快,各相約持酒至西市看行刑。

    有譽階能剪大憝者,蹙額曰:&ldquo彼殺桂洲,我又殺其子,人必有不亮者,知我其天也。

    &rdquo已而籍嵩家,得銀二百五萬五千餘兩。

    其珍異充斥,俞于天府。

    江西巡按鞫彭孔及嚴氏家人,得其蔽匿一奸一盜,椎埋殺人及奪民田宅子女罪狀,二十七人各遣配有差。

     十一月,山西巡按張賈言:&ldquo往者嚴嵩與逆子世蕃一奸一惡相濟,皇上納言官鄒應龍議,悉置之法,而籍其家矣。

    複顯陟應龍,以旌其直。

    第先年首發大一奸一諸臣,如吳時來、董傳策、張、王宗茂等,或雜列戎行,或流離瘴疠,臣竊痛之。

    乞赦過錄用,以旌直臣之節。

    &rdquo疏入,上大怒,命缇騎逮賈下于理。

     十二月,谪原任大理寺卿萬き充邊衛軍,廣西副使袁應樞充煙瘴軍。

    下刑部侍郎鄢懋卿于巡按逮問,尋亦遣戍。

    亡何,嵩寄食故舊以死。

    谷應泰曰:嚴嵩相世宗,入于嘉靖二十年八月,去位于嘉靖四 十一年五月。

    盤踞津要,盜竊一寵一靈,凡二十餘歲。

    比之林甫相玄,一寵一任十九載,元載輔代,驕佚十餘年,嵩且過其曆矣。

    考嵩以茸庸材,黩貨嗜利,帝号英睿,竟稱魚一水,嵩遵何道哉?或者謂其議禮贊玄,曲當上旨。

    然議禮創自張、桂,嵩晚拾唾餘,不足要結主歡。

    惟佑贊玄功,帝心感嵩。

    夫加爵賜,封禅用以媚臣民;美酒明珠,天書用以結朝貴。

    英主好怪之心,避謗之智,方交戰于中。

    而朱能造書,寇準召相。

    桓譚非谶,光武加誅。

    桂洲胎禍于香冠,分宜追思乎召鶴。

    批逆鱗者無全功,盜颔珠者有巧術也。

    況嵩又真能事帝者:帝以剛,嵩以柔。

    帝以驕,嵩以謹。

    帝以英察,嵩以樸誠。

    帝以獨斷,嵩以孤立。

    贓婪累累,嵩即自服帝前。

    人言籍籍,嵩遂狼狽求歸。

    帝且謂嵩能附我,我自當憐嵩。

    方且謂嵩之曲謹,有如飛鳥依人。

    即其好貨,不過驽馬戀棧。

    而諸臣攻之以無将,指之以炀竈,微特讦嵩,且似污帝。

    帝怒不解,嵩一寵一日固矣。

    漢武甯用公孫賀、田,不能用董仲舒、汲黯。

    德宗甚喜盧杞、裴延齡,甚不喜陸贽、顔真卿。

    猜忌之主,喜用柔媚之臣,理有固然,無足怪者。

     嗟乎!嵩下有殺人之子,上事好殺之君,身之頻死,固亦危矣。

    又從而固一寵一持位,鼓餘沫于焦■,饣舌殘膏于兇鋒。

    二十七年殺曾銑,是年殺夏言。

    三十四年殺楊繼盛。

    三十六年殺沈钅東。

    三十七年殺王忄予。

    假令嵩早以賄敗,角巾裡門,士林不齒已矣。

    乃至朝露之勢,危于商鞅;燎原之形,不殊董卓。

    非特嵩誤帝,帝實誤嵩。

    歐一陽一氏勸憶钤山堂,鄒禦史夢射培壘樓。

    霍山将誅,第門自壞;申生訴帝,披見形。

    嵩父子至此,甯有死所乎!夫羊舌之族将覆,叔向之母已知。

    獨惜世宗自負非常,而明殺輔臣,始于夏言;明殺谏官,始于繼盛。

    大禮之獄,猶雲母子之恩,為其太甚。

    夏、楊之誅,乃以忄佥壬之相,甘為戎首。

    萊朱贻戒于自用,仲尼緻恨于鄙夫,其所由來也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