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八十五 島夷桓玄 海夷馮跋 島夷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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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夷桓玄,字敬道,本谯國龍亢楚也。

    僭晉大司馬溫之子,溫一愛一之,臨終命以為後。

    年七歲,襲封南郡公。

    登國五年,為司馬昌明太子洗馬。

    玄志氣不倫,欲以雄豪自許。

    朝議以溫有陵虐之迹,故抑玄兄弟,出為義興太守,不得志。

    少時去職。

     皇始初,司馬德宗立,其會稽王道子擅權,信任尚書仆射王國寶,為時所疾。

    玄說荊州刺史殷仲堪,令推德宗兗州刺史王恭為盟主,以讨國寶,仲堪從之。

    會恭使亦上,相逢于中路,約同大舉,并抗表起兵。

    尋平王國寶等。

    天興初,德宗以玄為使持節、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将軍、一越中郎将、廣州刺史。

     後王恭複與德宗豫州刺史庾楷共起兵,以讨其江州刺史王愉、司馬尚之兄弟。

    玄及龍骧将軍揚佺期、荊州刺史殷仲堪等率軍應恭。

    玄等造于石頭。

    于時德宗征虜将軍司馬元顯一軍仍守石頭,列舟艦斷淮口。

    道子出軍,将屯中堂,忽有馬驚,軍中擾亂,人馬赴江者甚衆,良久乃定。

    玄等不知建業危弱,且王恭尋敗,玄甚惶懼,乃回軍于蔡洲,王恭司馬劉軍之率北府軍來次新亭,于是德宗以桓修為荊州,仲堪為廣州,玄為江州,佺期為雍州,刺史郗恢為尚書。

    仲堪回師南旋,乃使人徇于玄等軍曰:“若不各散歸,大軍至江陵,當悉戮餘口。

    ”仲堪偏将劉系先領兵二千隸于佺期,辄率衆而歸,玄等大懼,乃狼狽而走。

    庾楷亦棄衆奔于南軍。

    玄并趣輕舟追仲堪,至尋一陽一,而推率為盟主,鎮于夏口。

    德宗加玄都督荊州四郡,以玄兄西昌公偉為輔國将軍、南蠻校尉。

    一寵一玄兄弟,欲以侵削荊雍。

     先是荊州大水,仲堪倉廪空竭,玄乘其虛而伐之,先遣軍襲巴陵。

    梁州刺史郭铨當之鎮,路逢玄,玄遣铨為前驅。

    玄發夏口,與仲堪書雲:“今當入沔,讨除佺期,頓兵江口。

    若相與無貳,可殺楊廣,若其不爾,便當率軍入江。

    ”别與桓偉書,今克期為内應,偉惶遽,以書示仲堪,仲堪慰喻遣歸,夜乃執之。

    仲堪遣龍骧将軍殷邁、振威将軍劉山民等統衆七千至西江口。

    玄聞邁至,複與其當苻永道領帳下擊之,邁等敗走。

    玄頓巴陵,收其兵而館其谷,複破楊廣于夏口。

    仲堪既失巴陵之積,又諸将皆敗,江陵駭震,城内大饑,皆以胡麻為廪。

    初,仲堪之得玄書也,急召佺期,佺期曰:“江陵無食,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一陽一。

    ”仲堪猶以全軍,無緣棄城迸走,甚憂佺期弗來,乃绐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可有數萬人百日糧。

    ”佺期信之,乃率步騎八千,既至,仲堪惟以飯饷其軍。

    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不過見仲堪,使人于艦上橫射玄,玄軍亦射之,佺期乃退。

    玄乃渡軍于馬頭,命其諸軍進,破殺仲堪,殺楊廣、佺期、殷道護及仲堪參軍羅企生等。

     德宗以玄為持節、都督荊司雍秦梁益甯江八州及揚豫并八郡諸軍事、後将軍、荊江二州刺史。

    玄大論功賞,以長史卞範之領南郡相,委以心膂之任。

    乃斷上流,禁商旅。

    德二州刺史。

    玄大論功賞,以長史卞範之領南郡相,委以心膂之任。

    乃斷上流,禁商旅。

    德宗下書曰:“豎子桓玄,故大司馬不腆之息,少懷狡惡,長而不悛,遂與王恭協同一奸一謀,阻兵内侮,三方雲集志在問鼎,窺拟神器。

    賴祖宗威靈。

    宰傅神略,忠義奮發,罪人斯殒。

    玄等猖狂失圖,回舟鳥逝。

    便宜乘會,殲除一奸一源,于是同異之論,用惑廟策,遂使王憲廢撓,一寵一授非所。

    猶冀玄當洗濯胸腑,小懲大誡,而狼心弗革,悖慢愈甚,割據江湘,擅威荊郢,矯命稱制,與奪在手。

    又對侍中王谧放肆醜言,欲縱兇毒,陵陷上京。

    無君之心,形于音翰;不臣之迹,日月彌著。

    是可忍也,孰不可懷!宜明九伐,以甯西夏。

    尚書令、後将軍元顯可為征讨大都督、督十八州諸軍事、骠騎大将軍、儀同三司。

    ”以劉牢之為前鋒,行征西将軍,權領江州;命司馬尚之入沔水。

     玄聞元顯處分,甚駭懼,欲保江陵。

    長史卞範之說玄東下,玄甚狐疑,範之苦勸,玄乃留桓偉守江陵,率軍東下。

    至夏口,乃建牙傳檄曰: 案揚州刺史元顯:兇暴之一性一,自幼加長;犯禮毀教,發蒙如備。

    居喪無一日之哀,衰绖為宵征之服,弦觞于殷憂之時,窮色于罔極之日,劫略王國寶一妓一妾一朝空房,比基惡之始,駭愕視聽者矣。

     相王有疾,情無悚懼,幸災擅命,揚州篡授,遂乃父子同錄,比肩連案。

    既專權重,雙行險暴,恐相王知之,杜絕視聽。

    惡聲無聞,佞譽日至。

    萬機之重,委之厮孽,國典朝政,紛纭淆亂。

    又諷旨尚書,使普敬錄公。

    錄公之位,非盡敬之所。

    苟自尊貴,遂悖朝禮。

    又妖賊陵縱,破軍殄民之後,己為都督,親則刺史,于宜降之日,辄加崇進。

    弱冠之年,古今莫比。

    宰相懲惡。

    ,己獨解錄,推禍委罰,歸之有在,自古僭逆未有若斯之甚者。

     取妾之僭,殆同六禮,乃使尚書仆射為媒人,長史為迎賓,嬖媵饕餮,賀同長秋,所謂無君之心,觸事而發。

    八日觀佛,略人子女,至人家宿,唐突歸妾。

    慶封迄今,甫見易室之飲;晉靈以來,忽有支解之刑。

    喜怒輕戮,人士割裂,治城之暴,一睡而斬。

    又以四歲孽子,興東海之封。

    吳興殘暴之後,橫複若斯之調。

    妖賊之興,實由此豎。

    居喪極味,孫泰供其膳;在夜思遊,亦孫泰延其駕。

    泰承其勢,得行威福,雖加誅戮,所染既多。

    加之以苦發樂屬,枉濫者衆,驅逐徙撥,死叛殆盡。

    改号元興,以為己瑞,莽之符命,于斯尤著。

    否極必亨,天盈其毒,不義不昵,勢必崩喪,取亂侮亡,實在斯會。

    三軍文武,憤踴即路。

     玄亦失荊楚人情,而師出不順,其兵雖強,慮弗為用,恆有回師之計。

    既過尋一陽一,不見東軍,玄意乃定。

    于是遂鼓行而進,徑至姑熟,又克曆一陽一。

    劉牢之遣子敬宣詣玄請降,玄大喜,與敬宣置酒宴集。

    玄至新亭,元顯棄船,退入國子堂,列陳宣一陽一門前。

    元顯欲挾德宗出戰,而軍中相驚,言玄已及南桁,乃回軍赴宮。

    既至中堂,一時崩散。

    元顯奔東府,惟張法順一騎随之。

    玄乃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承相、錄尚書事、揚州牧、領徐州刺史,持節、荊江二州、公如故;假黃钺、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甲仗二百人入殿。

    于是收道子付廷尉,免為庶人,徙于安城郡;殺元顯并其子,乃豫州刺史司馬尚之、吏部郎袁遵、張法順等。

    又滅庾楷于豫章。

    徙尚之弟丹楊尹恢之、輔國将軍允之,及國寶、王緒諸子于交、廣州。

    以劉牢之為會稽内史,将欲解其兵也。

    初,敬宣既降,随入東府,至是求歸。

    玄冀牢之受命,乃遣之。

    敬宣既至,牢之知将不免,欲襲玄,衆皆離散,乃于班渎北走,缢于新洲。

    傳首建鄴。

    敬宣奔于江北。

     玄白德宗,大赦,改年為大亨。

    玄讓丞相、荊江除三州及錄尚書事。

    乃改授太尉、都督中外、揚州牧、領平西将軍、豫州刺史;綠綟绶,加兗冕之服,劍履之禮,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增班劍六十人,甲仗二百人入殿。

    玄乃鎮姑熟。

    既而大築府第,田遊無度,政令屢改,驕侈肆欲,朋一黨一翕習,沮亂内外。

    朝政皆谘焉,小事則決于左仆射桓謙及丹一陽一尹卞範之。

    玄大賦三吳富室,以赈饑民,猶不能濟也。

    東郡既由兵掠,因以饑馑,死者甚衆。

    三吳戶口減半,會稽則十三四,臨海、永嘉死散殆盡。

    諸舊富室皆衣羅谷,佩金玉,相守閉門而死。

     玄自封豫章郡公,食安成七千五百戶;後來封桂一陽一郡公,邑二千王百戶;本封南郡如故。

    既而鸩殺道子。

    玄削奪德宗供奉之具,務盡約陋,殆至饑寒。

    雖殺逆未至,君臣之體盡矣。

    進位大将軍,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奏事不名。

    又表請自率諸軍,命諸蕃方掃平關洛,德宗不許之。

    玄本無資力,但好為大言,既不辦行,乃雲奉诏故止。

    玄既無他處分,先作征行服玩,并制裝書畫之具。

    或谏曰:“今日之行,必有征無戰,辎重自足相運。

    不煩複有制造。

    ”玄日:“書畫服玩宜恆在左右,且兵兇戰危,脫有意外,當使輕而易運。

    ”衆鹹笑之。

     玄所親仗,惟桓偉而已,先欲征還,以自副貳。

    偉既死,玄甚恇懼。

    初,玄常以其父王業垂成,以己弱年,不昌前構,常懷恨憤。

    及昌明死,便有四方之計,既克建業,無複居下之心。

    及偉死,慮一己單危,益欲速成大業。

    卞範之之徒,既慮事變,懸殊幸其利,鹹共催促,于是殷仲文等并已撰集策命矣。

    德宗加玄相國,總百揆,封南郡、南平、宜都、天門、零陵、桂一陽一、營一陽一、衡一陽一、義一陽一、建平十郡為楚王,備九錫之禮,揚州牧、領平西将軍、豫州刺史如故。

    遣司徒王谧授相國印绶,光祿大夫武陵王司馬遵授楚王玺策。

    德宗先遣百僚固請,又雲當親幸敦喻。

    十二月,德宗禅位于玄,大赦所部,稱永始元年。

    初欲改年為建始,左丞王納之曰:“建始者,晉趙王倫之号也。

    ”于是易為永始,複同王莽始貴之年。

     玄入建業宮,逆風迅激,旌旗、服章、儀飾一皆傾偃。

    是月酷寒,此日尤甚。

    多行苛政而時施小惠。

    迎溫神主進于太廟。

    玄遊行無度,至此不出。

    殿上施金額流蘇绛帳,頗類轜車、王莽仙蓋。

    太廟、郊齋皆二日而已。

    又其廟祭不及于祖,以玄曾祖已上名位不顯,故不列序。

    且以王莽立九廟,見譏前史,遂以一廟矯之。

    又毀僭晉小廟,以崇台榭。

    其庶母蒸嘗,未有定所。

    慢祖忘親,時人知其不永。

    是月,玄出遊水南,飄風飛其儀蓋。

    又欲造大辇,使容三十人坐,以二百人輿之。

    玄驕逸荒縱,不恤時事,奏案停積,了不省覽;或親細事,手注直官,自用令史,制度亂出,主司奉簽不暇。

    晨夜遊獵,文武困乏。

    直侍之官,皆系馬省中;休下之吏,留供土木之役。

    朝士勞瘁,百姓力盡,民之思亂,十室而八。

     德宗彭城内史劉裕因是斬徐州刺史桓修環境京口,與沛國劉毅、東海何無忌收衆濟江。

    玄加桓謙征讨都督,召侍官皆入止省中。

    玄移還上宮,百僚步從。

    赦揚、豫、徐、兗、青、冀六州。

    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将軍皇甫敷北拒劉裕于江乘。

    裕斬甫之,進至羅落橋,又枭敷首。

    玄外粗猛,内恇怯,及聞二将已沒,志慮荒窘,計無所出,日與巫術道士為厭勝之法。

    乃謂衆曰:“朕其敗乎?”黃門郎曹靖對曰:“神怒民怨,臣實憂懼。

    ”玄曰:“民怨可然,神何為怒?”對曰:“移晉宗廟,飄泊無所;大楚之祭,不及于祖。

    此其所以怒也。

    ”玄曰:“卿何不谏?”對曰:“辇上諸君子皆以為堯舜之世,臣何敢谏。

    ”玄使桓謙、何澹之屯于東掖門,卞範之屯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