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四 【宋紀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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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為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責其君之細故而議廢立,自古豈有是理也哉!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不聞失德于天下,一旦遜位,似非所宜。

    浚豈不知廢置生殺,二公得專之,蓋其心自處已定,之雖死無悔。

    嗚呼!天祐我宋,所以保祐〖皇帝者,曆曆可數,出質則金人欽畏而不敢拘,奉使則百姓讴歌而有所屬。

    天之所興,孰能廢之!願二公畏天順人,無顧一身利害。

    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測,猶愈于暴不忠不義之名而得罪于天下後世也。

    ”初,浚發書及所措置事,皆托它詞,未敢訟言誅之,傅等雖聞大集兵,猶未深信。

    得此書,始悟見讨,奏請誅浚以令天下。

    始,張浚所部統領官安義,一陰一與傅合,欲代俊而奪其兵,乃斷吳江橋以應賊,浚即令韓世忠屯秀以伐其謀,世忠至秀,稱疾不行,造雲梯,冶器械,傅等始懼。

     先是秘書省正字馮楫,嘗與直龍圖閣黃概、軍器監葉宗谔密議,欲說二賊令自請複辟,宗谔以為然,因市小舟,欲見浚于平江而不得出。

    有承議郎、直秘閣範仲熊者,沖之子也,嘗為河内丞,留金得歸,舊厚王鈞甫、馮柔吉二人,諷顔岐薦之,除吏部員外郎。

    楫問仲熊以鈞甫、柔吉之為人,仲熊曰:“鈞甫疏,柔吉直。

    ”楫曰:“因此說二将,可乎?”仲熊曰:“軍中氣盛,未可。

    ”庚子,楫再扣之,仲熊曰:“可矣。

    近日遣人出問蔔,是必有所疑也。

    ” 辛醜,诏新除禮部尚書張浚責黃州一團一練副使、郴州安置。

     時兩宮音問幾不相通,太後遣小黃門至睿聖宮白曰:“早來不得已,已貶張浚。

    ”帝方啜羹,不覺覆羹于手。

     初,苗傅得浚手書,即請绌浚,右仆射硃勝非沮止之,至于五六。

    及是傅等至都堂見勝非,且言“浚見诋為逆賊,所不能堪,如呂樞密則曉事”,意欲殺浚。

    勝非見其悖甚,恐生它變,謂之曰:“罷浚兵權而以付呂樞密,必無事矣。

    ”傅意稍解,遂有郴州之命。

     禦營都統司統領官苗瑀、參議官馬柔吉以赤心隊及王淵舊部一精一銳駐臨平,以拒勤王之兵。

     時韓世忠扼秀州,張俊前軍在吳江,賊氣始沮。

    節制司參議官辛道宗總舟師,與統領官陳思恭亦自華亭進發。

     呂頤浩軍行至平江之北。

    先是頤浩以所部萬人發江甯,道募得三千人與俱,至平江之北四十五裡,張浚乘輕舟迓之。

    道遇小舟,得郵筒,屏人發封,乃浚彬州谪命,浚得之,恐将士觀望不盡力,讀書曰:“得書,趨赴行在,即日起發。

    ”浚見頤浩,相與對泣,以大計咨之,頤浩曰:“事不諧,不過赤族。

    頤浩曩谏開邊之失,幾死宦官之手;承乏漕輓,又幾陷窮邊;近者倉卒南渡,舉室幾喪;今日為社稷死,豈不甚快耶!”浚壯其言,頤浩即召其屬官李承造于舟中草檄,而浚為潤色之。

     初,苗傅聞韓世忠在秀州,取其妻梁氏及其子保義郎亮于軍中以為質。

    硃勝非聞之,乃好謂傅曰:“今當啟太後,招二人慰撫,使報知平江,諸人益安矣。

    ”傅許諾。

    勝非喜曰:“二兇真無能為也!”太後召梁氏入見,封為安國夫人,錫予甚渥。

    後執其手曰:“國家艱難至此,太尉首來救駕,可令速來。

    ”梁氏馳出都城,遇苗翊于塗,告之故,翊色動,手自悴其耳。

    梁氏覺翊意非善,愈疾驅,一日夜會世忠于秀州。

     俄而傅等遣使以麻制绶世忠,世忠曰:“吾但知有建炎,豈知有明受!”斬其使,焚其诏。

    又遣使持麻制授張俊,俊械以送獄。

     馮轓又說王鈞甫曰:“此事若了在它人,公何以贖過?”鈞甫頗以為然。

     呂頤浩、張浚議進兵,韓世忠為前軍,張俊以一精一兵翼之,劉光世親以選卒為遊擊,頤浩、浚總中軍,光世分兵殿後。

    遂以勤王為名,癸卯,頤浩、浚傳檄中外。

    遣迪功郎王彥覺持檄谕江甯府,迪功郎洪光祖谕越州,又遣統制官張道率兵三千人屯湖州安吉縣以分賊勢。

    光祖,丹一陽一人也。

     初,頤浩至平江,張俊見之,涕泣曰:“主上待我輩厚,今日惟以一死報國,日夜望樞密之至以為盟主。

    ”頤浩尉勉之。

     是日,光世亦以所部至平江。

    光世見張俊,相與釋憾,苗傅等計不行。

     丁未,宰相硃勝非召苗傅、劉正彥至都堂,議複辟事。

    傅、正彥至,勝非語之曰:“反正事已定日迎請朝廷,百官皆有章奏,公自可别作一章。

    ”傅面頸發赤,慚恧不語。

    回顧正彥。

    正彥起曰:“遽請反正,前後事體相違。

    ”勝非責之曰:“前日王淵不當作樞密,人情猶能如此。

    今日之事,孰為輕重?不然,下诏率百官與六軍請上還宮,公等六人置身何地?”正彥卻立不對。

    傅長籲曰:“獨有死耳。

    ”勝非以二将反覆責王世修,又以言一逼一傅,不能答。

    勝非令世修既庑間草奏,持歸軍中,自準備将已上皆書名。

    執政晚朝,至漏舍,世修持軍中請複壁奏狀納勝非,勝非進呈,皇太後極喜,曰:“吾責塞矣!”勝非即召詞臣張守至都堂,與李邴分作百官章,三奏三答及太後手诏與複辟赦文皆具。

     同簽書樞密院事呂頤浩、制置使劉光世、禮部侍郎張浚、平寇左将軍韓世忠、禦營前軍統制張俊等上言:“建炎皇帝即位以來,恭儉憂勤,過失不聞。

    今天下多事之際,乃人主馬上圖治之時,深恐太母垂簾,嗣君尚幼,未能勘定禍亂。

    臣等今統諸路兵遠詣行在,恭請建炎皇帝還即尊位,或太後、陛下同共聽政,庶幾人心厭服。

    ” 時頤浩、浚大軍已次吳江,王世修聞之,遣人至軍中雲:“上已處分兵馬重事,止勤王師屯秀,俾頤浩、浚以單騎入朝。

    ”頤浩奏曰:“臣等所統将士,忠義所激,可合不可離,願提軍入觐。

    ”傅等計窮,益懼。

    是晚,苗傅、劉正彥至都堂見硃勝非,請詣睿聖宮見帝謝過,勝非難之,不得已白于帝。

    傅、正彥自知罪大,疑不得見,憂懼失色,抵宮門,日已晡矣。

    帝開門納之,且令衛士掖以升殿。

    傅、正彥請降禦劄以緩外師,帝曰:“人主親劄,非所以取信,其取信于天下者,以有禦寶。

    今朕退處别宮,不與國事,用何符玺以為信?自古廢君杜門省愆,豈敢更預軍事!”傅等巽請,帝乃賜韓世忠手诏曰:“知卿已到秀州,遠來不易。

    朕居此極安甯。

    苗傅、劉正彥本為宗社,始終可嘉。

    卿宜知此意,遍谕諸将,務為協和以安國家。

    ”傅等退,以手加額曰:“乃知聖天子度量如此!”遂遣杭州兵馬钤轄張永載持詣世忠。

    世忠得之,謂永載曰:“主上即複位,事乃可緩。

    不然,吾以死決之。

    ”傅等大恐。

     是月,金人破京東諸郡。

     時山東大饑,人相食,嘯聚蜂起,巨寇宮儀、王江,每車載幹一屍一以為糧。

    時當兵火之馀,又值河決,州郡互不相顧。

    金再攻青州,守臣京東東路安一撫使劉洪道力不能守,率馀兵二千棄城去,金人以前知濱州向大猷知青州。

    于是右副元帥宗輔乘勢盡取山東地,惟濟、單、興仁、廣濟,以水阻尚存焉。

    洪道在仰天陂,遣其将崔邦弼至安邱縣求援于宮儀,儀發兵迓洪道,别為一寨以處之。

     徐州武衛都虞候趙立,聞金兵北歸,知城中弛備,鼓率殘兵邀擊于外,斷其歸路,奪舟船金帛以千計,軍聲複振。

    立盡一團一鄉民為兵,誓以平敵,退者必斬。

    叔父扆後期至,立謂曰:“叔以立故亂法,何以臨衆!”促命斬之,士皆感厲。

    诏授立忠翊郎、權知徐州事。

    立乘瘡痍之後,撫循其民,恩意周至,召使複業,井邑一新。

     金尚書左仆射高貞罷。

     金主诏曰:“軍興以來,良人被掠為奴者,聽其父母夫妻子贖之。

    ” 金左副元帥宗翰聞帝渡江,徙濟南叛臣劉豫知東平府,充京東、西、淮南等路安一撫使,節度大名、開德府、濮、濱、博、棣、德、滄等州,而以其子承務郎麟知濟南府。

    自舊河以南,皆豫所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