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十五 【宋紀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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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勝軍等,皆山後漢兒也,實勇悍可用。

    其在河東者約十萬馀人,官給錢米,雖諸司不許支用者亦聽之。

    久之,倉廪不足,以饑而怒,官軍又辄罵辱,其心益貳,俟釁且發。

    至是金人南侵朔、武之境,朔州守将孫翊者,勇而忠,出與之戰,未決,漢兒開門獻于金。

    至武州,漢兒亦為内應,遂失朔、武。

    長驅至代州,守将李嗣本率兵拒守,漢兒又擒嗣本以降,遂破代州。

    及至忻州,州守賀權開門張樂以迓之。

    宗翰大喜,下令兵不入城。

     己酉,知中山府詹度奏金人分道南下。

    是月,連三奏至京師,朝廷失色。

     辛亥,金宗望引兵向阙,令所過州縣毋得擅行誅戮。

     乙卯,宗望攻保州、安肅軍,不克。

     丁巳,皇太子除開封牧,罷修蕃衍北宅,令諸王子分居十位。

     戊午,金人圍中山府,詹度禦之。

     是日,皇太子入朝,賜排方玉帶。

    排方玉帶非臣下所當服也,帝時已有内禅意矣。

     己未,下诏罪己,其略曰:“言路壅蔽,導谀日聞,恩幸持權,貪饕得志。

    搢紳賢能,陷于一黨一籍;政事興廢,拘于紀年。

    賦斂竭生民之财,戍役困軍伍之力;多作無益,侈一靡一成風。

    利源酤榷已盡,而謀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

    災異讠適見而朕不悟,衆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诏,宇文虛中所草也。

    又令中外直言極谏,郡邑率師勤王;募草澤異才,有能出奇計及使疆外者;諸局及西城所見管錢物,并付有司;其拘收到元系百姓地土,并給還舊佃人;減掖庭用度、侍從官以上月廪;罷道官并宮觀撥賜田土,及大晟府、教樂所、行幸局、采石所;凡厘革弊端數十事。

    诏草既進,帝覽之,曰“一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過。

    ”虛中再拜泣下,同列尚有猶豫者。

    初,童貫得金茹越寨牒,及開拆,乃檄文,言多指斥,貫不敢奏。

    至是诏草數改易,未欲下也;李邦彥謂不若進此以激聖心,從之。

    帝果涕下無語,但曰“休休”,内禅之意遂決。

     遣通直郎李鄴使金,告以将内禅,且求和。

     初,童貫既歸自太原,金人又遣兩使來,大臣不敢引見。

    帝遂創小使之禮,令大臣見之于尚書省廳事。

    才就位,遂大聲曰“皇帝已命國相與太子郎君吊民伐罪,大軍兩路俱入。

    ”白時中、李邦彥與蔡攸等,俱失色不敢答。

    徐問:“如何可告緩師者?”使人因大言曰:“不過割地稱臣耳。

    ”大臣又俱失色不敢答,遂議厚其禮而遣之。

    攸弟縧說攸曰:“此觇我耳。

    宜以行人失辭而斬其使而使彼罔測。

    不然,且囚之,不可使知吾情實。

    ”攸不聽。

    蓋與執政議,恐激其兵之速也。

     鄴奉使,丐金三萬兩,而朝廷頗難之,遂出祖宗内帑金甕二,各五十兩,命書藝局銷镕為金字牌子以授鄴。

     先是有旨幸淮、浙,诏集從臣赴都堂問計。

    給事中直學士院吳敏入對于玉華閣下,曰:“願請間。

    ”帝顧群臣少卻立。

    敏曰:“金人渝盟,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時東幸計已定,诏除戶部尚書李棁守建康。

    敏率給舍詣都堂曰:“朝廷便為棄京師,計何左也!此命果行,雖死不奉诏。

    ”棁遂罷行。

     及太子除開封牧,帝去意益急。

    敏于是奏曰:“聞陛下巡幸之計已決,有之乎?”帝未應。

    敏曰:“以臣計之,今京師聞金大入,人情震動,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有欲因而反者,以三種人共守,一國必破。

    ”帝曰:“然,奈何?”敏曰:“陛下定計巡幸,萬一守者不固,則行者必不達。

    ”帝曰:“正憂此。

    ”敏曰:“陛下使守者威福足以專用其人,則守必固;守固,則行者達矣。

    ”帝稍開納。

    敏曰:“陛下能定計,事當不過三日。

    過三日,守者勢未定,威福未行,金人至,無益也。

    ”時金已越中山而南,計程十日可至畿甸,故敏以三日為期。

    帝嘉許。

     敏遂以劄子薦太常少卿李綱曰:“綱明隽剛正,忠義許國,自言有奇計長策,願得召見。

    ”蓋綱嘗在敏家,為敏言,上宜傳位如天寶故事,與敏意合,故薦之。

    帝令綱來日候對于文字外庫。

    先是綱上禦戎五策,曰正己以收人心,聽言以收士用,蓄财谷以足軍儲,審号令以尊國勢,施惠澤以弭民怨,因謂敏曰:“敵勢猖獗,非傳位太子,不足以招徠天下豪傑。

    ”敏曰:“監國可乎?”綱曰:“肅宗建号之義,不出于明皇,後世惜之。

    主上聰明仁恕,公言萬一得行,将見金人悔禍,宗社底甯,天下受其賜。

    ”翼日,複刺臂血,上疏請之。

     帝乃除敏門下侍郎,輔太子。

    謂蔡攸曰:“我平日一性一剛,不意金人敢爾!”因握攸手,忽氣塞不省,墜禦一床一下。

    宰執亟呼左右扶舉,僅得就宣和殿之東閤。

    群臣共議,一再進湯藥,俄少蘇,因舉臂索紙筆,書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處龍德宮。

    可呼吳敏來作诏。

    ”敏承命,以诏草進,帝左書其尾曰:“依此,甚慰懷。

    ” 以宇文虛中為保和殿大學士、河北東路宣谕使。

     虛中初為童貫參議官,以廟谟失策,主帥非人,将有納侮自一焚之禍,上書極言,王黼大怒;又累建防邊策議,皆不報。

    及金兵南下,虛中随貫還朝,勸帝下罪己之诏以感動人心。

    至是召熙河經略使姚古、秦鳳經略使種師道,令以本路兵會鄭、洛,外援河一陽一,内衛京城。

    遂命虛中宣谕,使護其軍。

    虛中以檄召古、師道,令直赴汴京應援。

     庚申,下诏内禅,皇太子即位于福甯殿。

     辛酉始禦崇政殿。

    太宰白時中率百官入賀。

    日有五色暈,挾赤黃珥,又有重日相蕩摩,久之乃隐。

    尊帝為教主道君皇帝。

     是日,金人攻慶源府。

     壬戌,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除之。

    百官進官一等,賞諸軍有差。

    翰林學士王孝迪實草赦文,而不著上自東宮傳位之意,四方多以為疑,士論非之。

     立妃硃氏為皇後。

     以耿南仲佥書樞密院事。

    南仲,帝東宮舊僚也。

     癸亥,诏遣何灌将兵二萬,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橋,以金兵漸一逼一故也。

    軍士行者,往往上馬辄以兩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甲子,太學生陳東等伏阙上書,乞誅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李彥、硃勔六賊,大略言:“今日之事,蔡京壞亂于前,梁師成一陰一謀于内,李彥結怨于西北,硃勔結怨于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結怨于二國,敗祖宗之盟,失中國之信,創開邊隙,使天下危如絲發。

    此六賊異名同罪,伏願陛下擒此六賊,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 是月,金宗望破信德府,宗翰圍太原府。

    诏京東、淮西募兵入衛。

     燕山都監武漢英從宗望南伐,見金得中國人,皆不殺。

    行将至真定,漢英說之曰:“某猶不知大國用兵之意,況中國之人乎!是宜其不降。

    今睹所擒獲皆不殺,人安得戶曉!謂如某等使得谕之,則河北堅城,可不戰而下也。

    ”宗望喜,乃多出文榜,命漢英出塞,俾誘谕諸部。

    漢英遂徑走阙下,具以其情告于朝曰:“金人之謀深矣,謂中國獨西兵可用耳。

    今以宗翰一下太原,取洛一陽一,要絕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宗望一軍下燕山、真定,直掩東都。

    二軍相會而後逞其大欲,未知何以禦之?”時方内禅,而漢英達至,大臣憤眊,益猶豫,戰避之議皆未決。

     丙寅,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龍德宮,皇後曰道君太上皇後,居撷景西園。

    上皇将出居龍德,宰執率百官起居,皆恸哭,上皇亦出涕。

    因谕群臣曰:“内侍皆來言此舉錯,浮議可畏。

    ”吳敏曰:“言錯者誰,願斬一人以厲其馀。

    ”上皇曰:“衆雜至,不可記也。

    ”又曰:“皇帝之上,豈容更有它稱,乃有欲稱嗣君者!”仍密谕李邦彥曰:“師成也。

    ”乃以邦彥為龍德宮使,蔡倏副之。

     诏改明年元曰靖康。

     太常少卿李綱上封事,言:“陛下履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國之勢尊,誅鋤内一奸一,使君子之道長,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

    乙醜,召對于延和殿。

    翼日,除兵部侍郎。

     綱初得觐,帝迎謂曰:“卿頃論水災章疏,朕在東宮見之,至今猶能誦憶。

    ”綱叙謝訖,因奏曰:“今金兵先聲雖若可畏,然聞有内禅之意,事勢必消縮請和,厚有所邀求于朝廷。

    臣竊料之,大概有五:欲稱尊号,一也;欲得歸朝人,二也;欲增歲币,三也;欲求犒師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

    欲稱尊号,如契丹故事,當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歸朝人,當盡以與之,以示大信,不足惜;欲增歲币,遂告以舊約全歸燕、雲,故歲币視遼增兩倍,今既背約自取之,則歲币當減,國家敦示舊好,不校貨财,姑如元數可也;欲求犒師之物,當量力以與之;至于疆土,則祖宗之地,子孫當以死守,不得以尺寸與人。

    願陛下留神于此數者,執之至堅,勿為浮議所搖,可無後艱也。

    ”并陳所以禦敵固守之策,帝皆嘉納之,遂有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