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北方各省的反清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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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衮才決定諸王統軍回京,隻留下多羅郡王瓦克達繼續清剿山西未平各地②。

    十二月,陝西清軍吳三桂、李國翰部擊敗榆林義軍,殺劉登樓、任一貴、謝汝德等首領人物。

    吳三桂平定該地後,分兵渡河進攻山西偏關,義軍總兵賀國柱見大勢已去,為清軍充當内應,義軍總督萬鍊自一焚而死③。

     山西曲沃人李建泰曾任明崇祯朝和清順治初年的大學士,平陸人原明朝甯夏巡撫李虞夔都積極參加了反清運動。

    李建泰在晉陝複明鬥争中,大約和姜曰廣在江西金聲桓、王得仁起事中扮演的角色基本相同。

    有的史籍說“姜瓖起兵,又召為相”④,詳細情況已經難以查考。

    隻知道他不僅在家鄉曲沃一帶組織抗清,還曾經親筆寫信策動翼城等縣鄉紳共襄義舉⑤。

    後來,在太平縣扼守二十多天,無援出降,被清廷處死。

    李虞夔在山西反清運動失敗後逃到河南永甯縣龍溝山林内潛藏,1651(順治七年)六月被清政一府緝獲遇害①。

    晉、陝反清複明運動最大的特色是當地百姓廣泛參與,上自文武高官,下至普通軍民幾乎都自願地奮起反抗,這正是清廷難于對付的主要原因。

     山西、陝西等地的大規模反清複明運動堅持了一年之久,終于被占壓倒優勢的清軍撲滅。

    盡避由于所見史料的限制,很難把這場轟轟烈烈的抗清鬥争的全貌和組織情況叙述清楚,但已經可以從中看出北方漢族百姓為反對滿洲貴族的暴虐統治而展開的殊死鬥争是何等驚心動魄,絲毫不遜于南方②。

    清軍在鎮壓山西反清複明運動中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老弱,表現的野蠻殘酷令人發指。

    清代官書雖然盡力遮蓋真相,從一些檔案和地方志裡仍然可以窺見一頁頁血迹斑斑的曆史場面。

    大同城破以後根據多爾衮的命令實行屠城,執行得相當徹底。

    大同和大同左衛兩座城裡的監獄關有重犯五名,由于“城破盡屠,無憑究拟”,人都殺光了,無法找到原告和證人,新任地方官隻好題請銷結案件③。

    順治七年十二月清宣大山西總督佟養量揭帖中報告:“大同、朔州、渾源三城,已經王師屠戮,人民不存。

    ”随之而來的是大片耕地荒蕪,“如渾源州原額地(指明代冊額)七千九百九十五頃四十九畝零,除先任宣大耿部院題免無主荒地外,又姜逆叛之後,屠戮複荒無主地四千八百餘頃,見今成熟地八百三十二頃三十六畝。

    朔州原額地三千二百六十五頃八十八畝零,除耿部院題免無主荒地外,又姜逆叛後,人民屠戮複荒無主地一千六百八十一頃,見今成熟地三百八十九頃七十二畝。

    大同共額地一萬三千七百二十一頃七十六畝八分零,除耿部院題免無主荒地外,又姜逆叛後,人民屠戮複荒無主地七千一十八頃零,見今成熟地二千四十五頃四十六畝六分零”。

    “實核三州縣戶口之死亡者一萬八千八百六十四丁,而見存者五千四百七十九丁,所遺荒田一萬三千五百頃餘,該糧二萬七千八百三十餘兩”①。

    《朔州志》記:“城破,悉遭屠戮。

    ”②《五台縣志》記:“自戊子延及辛卯(1648—1651),人民死徙,地土荒蕪,迄今三十餘年,流亡尚未全複,土田尚未盡墾也。

    ”③ 封建史家常常把李自成為首的農民軍描繪成殺人不眨眼的賊匪,而對清朝“大兵”備加歌頌,說成是“出民于水火”的“仁者之師”。

    這完全颠倒了兩者對普通百姓的态度。

    康熙《靜樂縣志》記:“甲申(1644)逆闖設僞官第五一浪一,民無大害。

    受害惟己醜(1649)為甚。

    ”④乾隆《汾州府志》收錄了胡庭作《李節婦傳》,摘錄如下: 節婦居郡城之南郭,奇妒,夫畏之過于嚴父。

    甲申(1644),賊自成陷郡城。

    李舍舍賊可五六十輩,紛紛托索器物肆媟嫚。

    李察其為首領者招之曰:“我夫遠出,諒不肯相免,幸禁士卒,夜靜暗中來,勿使張揚,去與我留少顔面。

    ”首領亦幸其秘密,喜甚。

    迨夜,李與妾及一女奴升屋脊,去梯,俟首領入,遽亂聲鑼。

    巡捕者逮詣自成,斬以殉。

    李不肯退,曰:“為一婦人,誅一将,部曲誰肯甘心?雖畏法,臨啟行時,何難戕害?”自成發令箭,驅衆賊出,封其門。

    己醜(1649,順治六年),城屠,被虜,至濠次,撲馬下,擊石碎首死。

    ① 這個發生在汾一陽一的故事真切具體地證明李自成領導的大順軍紀律極為嚴明,而博洛、滿達海兩個清朝親王攻破汾州,全城遭殃,男子被屠一殺一空,女子、财物成了滿洲貴族軍隊的戰利品。

    二者相較,何啻天淵。

    盡避作者把明清之際汾一陽一發生的變故記載下來是為了表彰“節婦”,還是要感謝他無意之間提一供了第一手材料給那些為多爾衮之流評功擺好的卑瑣文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山西大規模的反清運動被清軍鎮壓下去之後,剩下的複明勢力仍然利用險峻山區堅持鬥争。

    如從運城地區突圍出來的虞胤率領殘部進入華山,自稱陝西總統。

    1650年(順治七年,永曆四年)虞胤親赴貴州安龍朝見永曆帝,同年十月接受指令後由陝西秘密返回山西一陽一城、沁源山中聯絡各地抗清武裝②。

    姜瓖的部将牛光天進入太行山區,自稱山西總統①。

    高鼎等人則盤據于五台山。

    直到1655年(順治十二年、永曆九年),他們不僅互相串連,“聯絡各處賊頭”,還派使者前往湖廣均州郝永忠營中領取永曆朝廷印劄,“商議聯絡内外兵馬”,并且由郝營派人引導赴雲貴同永曆政權直接聯系②。

    次年(1656,永曆十年)五月初一日,朝廷封虞胤為萊國公,仍以文淵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總督軍務的官銜深入敵後組織抗清鬥争③。

    1658年(順治十五年)五月,牛光天在直隸長垣(今屬河南省)被保定巡撫派兵擒獲④,這已經是姜瓖反正差不多十年之後了。

     ①順治六年三月山西巡撫祝世昌揭帖中說:“且瓖原籍榆林延川”,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59号。

     ②《清世祖實錄》卷五。

    朱鼎珊當是代王朱桂的九世孫。

     ③見《明清檔案》第一冊,A1—22号。

     ④《清世祖實錄》卷六。

     ①《明清史料》丙編,第五本,第四九四頁,《記注殘葉》。

     ②順治四年八月二十二日大同總兵姜瓖“為恭謝天恩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六冊,A6—63号。

     ①康熙二十一年《山西通志》卷三十《雜志·盜賊附》。

    《清史列傳》卷八十《姜瓖傳》把姜瓖反清系于十一月,時間有誤。

     ②《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一。

     ③康熙二十一年《山西通志》卷三十。

    雍正十三年《朔州志》卷八《武備兵氛》記:“五年十二月,大同總兵姜瓖叛,遣逆一黨一姚姓襲朔州,守備張楹率叛兵内應,兵道宋子玉、通判楊逵、知州王家珍皆死之”,衆奉張楹為總兵。

     ④《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一。

     ⑤《清史列傳》卷八十《姜瓖傳》。

     ①《明清檔案》第十冊,A10—9号。

     ②康熙五十一年《定襄縣志》卷七《災異》。

     ③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雜紀志》。

     ④乾隆六年《沁州志》卷九《災異》。

     ⑤康熙四十五年《澤州志》卷二十八《祥異》附兵燹。

     ⑥康熙三十二年《平順縣志》卷八《祥災志·兵燹》。

     ⑦順治十三年湖廣總督祖澤遠“為飛報密擒渠逆叛一黨一”等事題本殘件,藏第一檔案館。

     ①孟喬芳《孟忠毅公奏議》卷上,順治五年八月初六日題本。

     ②參見順治六年四月山西巡按蔡應桂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1号;同月山西巡撫祝世昌揭帖,上書A10—74号。

     ③傅山《霜紅龛集》卷十五《汾二子傳》記:“己醜(順治六年)四月,大同兵以明旗号從西州入汾,薛(宗周)以策幹帥江某,勸急搗太原虛,江不能用。

    ”有人勸薛宗周不要參加複明義舉,“薛厲聲言:極知事不無利鈍,但見我明旗号尚觀望,非夫也”。

    按,“江某”即義軍山西巡撫姜建勳,見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己醜紀變》。

     ①順治六年八月陝西總督孟喬芳疏報:“山西逆寇虞允等稱僞永曆年号,陷蒲州及臨晉、河津等縣。

    ”見《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二。

     ②屈大均《安龍逸史》卷上。

     ③見《明清檔案》第十七冊,A17—164号,河道巡撫吳景道題本。

     ④《清史稿》卷四百八十七《忠義一》,中華書局排印本,第四十四冊,第一三四七一頁。

     ①《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一。

     ②《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三。

     ①《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三。

     ②早在順治三年(1646)二月間,多爾衮召集大臣時就曾說自己“代上攝政,惟恐事多阙誤,生民失所,念民為邦本,日夜焦思。

    又素嬰風疾,勞瘁弗勝”。

    見《清世祖實錄》卷二十四。

     ③順治六年八月禮科右給事中姚文然奏:“北直接壤山東、河北一帶,盜賊日熾,商賈不前,耕桑失時”。

    見《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五。

     ①乾隆二年《翼城縣志》卷二十六《祥異》附兵燹記:“順治六年大同總兵姜瓖叛,分遣賊首攻平一陽一,不克。

    其時州縣或逃或降,固守者郡城及翼城而已。

    ”按,明代至清初平一陽一府屬三十五州縣,1649年清軍所能固守者不過兩座城池。

    據同書記載,翼城縣外有陝西王永強所遣部将圍攻,境内有“哈哈教系孳安定國、混天猴等揭竿而起”,城守岌岌可危,直到1654年(順治十一年)安定國被誘殺,才“四境帖然”。

     ②《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1号。

     ③順治六年四月山西巡撫祝世昌“為道、将率官逃歸,恭報上聞,仰祈聖裁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4号。

    康熙三十五年《介休縣志》卷一《災異·兵劫附》記:“順治六年,流賊自河曲來,陷據府城(指汾州府),縣官逃去。

    城内士民嚴守,搶掠鄉村,擄殺子女。

    ”按,據康熙三十九年《靜樂縣志》卷十《己醜紀變》,姜建勳由原平南下占領忻州、定襄,與滿兵戰于牧馬河上,敗績。

    三月間,建勳部向西取靜樂後,南下攻占汾州。

     ①康熙二十六年《五台縣志》卷八《祥異志·兵革》。

     ②順治八年十月十二日山西巡撫劉弘遇題本,見《清代農民戰争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上,第一五八頁。

     ③順治六年四月山西巡撫祝世昌“為省會危亡至急,賊氛聚結至衆,再懇急發大兵救援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冊,A10—73号。

     ④順治十六年《绛縣志》卷上《祥異》記:“順治六年五月府屬大亂,賊入縣城,知縣逃去。

    ”按,明代至清初绛縣屬平一陽一府。

     ①山西巡按禦史蔡應桂“為塘報緊急賊情事”揭帖,見《明清檔案》第十一冊,A11—3号。

     ②康熙三十九年《重修靜樂縣志》卷十,雜紀志《己醜紀變》。

     ③順治九年四月初三日刑部尚書藍拜等“為緝獲在逃叛一黨一請旨正法事”題本,見《清代農民戰争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下,第一五九—一六○頁。

     ①《清史列傳》卷二《博洛傳》。

     ①《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五記:順治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清廷即命濟爾哈朗班師回京,當時大同仍在固守之中。

    這年清辰常總兵徐勇題本中說:“前幸仰賴親王大兵奮揚神武,何騰蛟首先被縛,雖伐謀之元兇已剪,而王、馬、隻虎等逆尚漏天誅。

    臣私冀聖明廟算無遺,必餘氛不除不止。

    夫何全捷未奏,而大凱倏班。

    然猶望固山圖賴之兵足資彈壓,以作緩急互應之需。

    讵圖賴又複北調矣。

    ”見《明清史料》丙編,第八本,第七六八頁。

     ②徐鼒《小腆紀年附考》卷十六。

     ①《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二。

     ②順治六年七月初五日“擊敗賊首劉遷塘報”殘件(缺奏報官員職名,估計為宣大總督佟養量所上),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三本,第二五○—二五一頁。

    這件塘報中說:“看得劉遷作叛,流毒三晉,恃險負隅,豈止狡兔之三窟。

    其代東一帶村堡不下數百餘處,盡皆迫脅從賊,經今半載有餘,……”又說:“姜逆叛亂以來,不逞之徒,随聲吠影,如劉遷倡衆搖惑平刑、雁門一帶,迫脅良民,大肆鸱張,負嵎為害,已非一日,此晉地之元兇也。

    ” ③順治八年宣大總督佟養量揭帖,見《明清史料》甲編,第三本,第二八三頁。

     ①《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四。

     ②《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

     ③《清世祖實錄》卷四十六;《清史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