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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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機器聲,好像有什麼活的東西在裡面。

     “這、這、這就是它出、出、出來的地、地、地方。

    ”比爾的臉還像先前那樣慘白,但因為興奮而閃着光彩。

    “那天它就、就是從這兒出。

    出來的。

    它總、總是從下水道裡出、出來。

    ”理奇點點頭。

     “我們在地窖裡,但是它沒有藏在那裡——它從樓梯上走下來。

    因為它隻能從這兒出來。

    ” “這就是它幹的了?”貝弗莉問。

     “我想、想它、它太着、着、着急了。

    ”比爾嚴肅地說。

     班恩朝下水道裡看了看。

    管道直徑大概有3英尺,像礦井一樣黑,裡面塞着什麼東西。

    那單調、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從裡面浮上來。

    突然他看到了什麼東西——不是用他的肉眼,而是從内心深處感覺到。

     它像飛馳的列車,朝他們沖過來。

    現在還是它的原形。

    等它一出來,就會變成他們腦子裡想象的那些可怕的形象。

    它要沖出來了,眼裡閃着黃綠色、邪惡的光芒。

    一股惡臭從破爛的管道口噴射出來。

    班思不禁倒退兩步,不停地咳嗽、幹嘔。

     “它要出來了!”班恩尖叫道。

    “比爾,我看見它了,它就要出來了!” 貝弗莉舉起彈弓,說道:“來得好!” 什麼東西猛地沖出了下水道。

    理奇跌跌撞撞地向後退,滿臉恐慌。

    “狼人!比爾,它是狠人!”突然間那個怪物真的變成了狼人。

     狼人站在管道邊上,綠眼睛怒視着他們,鼻子抽搐着,黃色的泡沫順着牙縫流下來。

    它怒吼一聲,毛茸茸的巨爪向貝弗莉揮過去,帶過一陣炎熱、血腥的氣味。

     貝弗莉發出一聲尖叫。

    班恩抓住她的罩衫後襟,猛地一拉。

    她剛剛躲過去,那隻巨爪又掃了過來。

    貝弗莉向後退着,撞在牆上。

     銀彈丸從彈弓的杯罩裡掉出來。

    就在這時,麥克迅速地撿起彈丸,遞給貝弗莉。

     “射擊,寶貝兒!”麥克的聲音出奇地鎮靜。

    “快射擊!” 狼人仰天爆叫,叫聲變成了獰笑。

    狼人縱身撲向比爾,比爾絕望地看着貝弗莉,班恩猛地把比爾掀到一邊,比爾趴在那裡。

     狼人又向前撲來。

    班恩意識到,狼人知道誰是他們的主心骨。

     比爾是它捕獵的對象。

    貝弗莉拉滿弓,銀色的彈丸飛出來,但是偏離了目标,在浴缸上的牆壁上打穿了一個洞。

    比爾的手臂沾滿了瓷器碎片,胳膊上鮮血淋漓。

    他高聲咒罵着。

     狼人回過頭,綠色的眼睛打量着貝弗莉。

    班恩來不及多想,擋在她的面前。

    趁着這個機會貝弗莉從兜裡取出另外一顆彈丸。

    狼人向保護着她的班恩沖了過去。

    狼人仰起頭,貪婪地看着它的獵物,牙齒磨得咯咯作響。

    班恩腦子裡一片空白,朝狼人走過去。

    他已經顧不上害怕。

    他隻感到一陣憤怒,還有幾分困惑和時間停止的感覺。

    他抓住那粗糙的皮毛,感覺得出它堅硬的頭骨。

    他用力推那顆頭。

    雖然他很胖,但是也無濟于事。

    要不是他踉跄着退到牆根,它會用鋒利的牙齒撕爛他的喉嚨。

     怪物緊追不舍。

    黃綠色的眼睛裡閃着怒火,不停地爆叫着,噴出下水道的惡臭。

    它舉起一隻利爪,班恩奮力閃到一邊,牆壁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班恩隐約聽到理奇和艾迪大聲叫着,要貝弗莉射擊。

    但是貝弗莉沒有射擊。

    她隻有一次機會了。

    沒關系。

    她覺得自己隻需要一次機會就夠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清醒鎮定,緊握彈弓、劇烈地顫抖着的手不再緊張,反而變得有力、自如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耳邊隐隐約約傳來砰砰的響聲。

    不管什麼聲音都沒關系。

    她溜到左邊,等待時機。

     狼人的爪子又落下來了。

    班恩盡力俯下身,但是卻被它抓住了。

    班恩像個市娃娃似的,被拉過去。

    怪物張開了大嘴。

     “雜種——” 班恩用一根手指用力插進它的一隻眼睛。

    怪物疼得大叫一聲,一隻利爪順着他的上衣劃下去。

    班恩用力憋住氣,但是那隻爪子在他的身體上劃出一道血痕。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他的褲子上、鞋上、地闆上。

    狼人一把将他扔進浴缸。

    他的頭重重地碰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

    他掙紮着坐起來,看到大腿上都是血。

     狼人轉過身。

    班恩清楚地看到它穿着褪色的牛仔褲,褲線已經繃開了。

    那件黑色、橘黃色相間的中學校服的後襟上寫着“德裡中學殺戮隊”。

    下面還寫着小醜潘尼瓦文的名字,正中間還印着數字——13.怪物前比爾撲過去。

    比爾背靠着牆,平靜地看着它。

     “射擊,貝弗莉。

    ”理奇又喊道。

     “好的,理奇。

    ”貝弗莉覺得自己的聲音也是從千裡之外傳過來的。

    她拉緊彈弓上的繩索,瞄準怪物的一隻綠眼睛,發射了。

    她的手絲毫沒有顫抖。

    像先前他們練習射擊罐子時一樣,她是最好的射手。

    她的射擊自然、熟練。

     射中了!在它的鼻子正上方,一個漆黑的圓洞。

    她本來瞄準了右眼,剛好偏離了不到半英寸。

    怪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充滿了驚訝、痛苦、恐懼和狂怒。

    聲音凄厲,震得班恩的耳朵嗡嗡作響。

    那個圓洞被噴湧而出的鮮血弄得模糊不清。

    血不是流出來,而是在高壓下噴了出來,浸透了比爾的頭發。

    沒關系,班恩瘋狂地想。

    别擔心,比爾。

    當我們離開這裡的時候,沒有人會再看到那個怪物了。

     比爾和貝弗莉同時向狼人走過去。

    理奇在後面聲嘶力竭地喊着:“再射一次,貝弗莉。

    殺了它!” “殺了它!”麥克高聲叫喊。

     “對,殺了它!”艾迪也叫起來。

     “殺了它!”比爾高聲叫道。

    “殺了它,貝弗莉,别讓它跑了!” 沒子彈了,班恩迷迷糊糊地想。

    我們的彈丸用光了。

    你們都在嚷嚷什麼,殺了它?但是他看了貝弗莉一眼,立刻明白了。

    貝弗莉拉開繩索,手指緊緊地蓋着杯罩,不讓它看出那是空的。

    “殺了它!”班恩大叫一聲,笨拙地從浴缸裡跳出來。

    牛仔褲和襯衫浸透了鮮血,貼在身上。

    狼人的綠眼睛裡閃着痛苦和遲疑。

    血湧了出來,沾滿了衣襟。

    比爾微笑了。

    “你不該拿我的兄弟開刀,”他說,“把這個混蛋送進地獄,貝弗莉。

    ” 它不再猶疑了,轉身潛入下水道。

    “我會殺死你們的!”一陣怒吼在下水道裡回蕩。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聲音漸漸消失,越傳越遠……最後和水泵轉動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随着一聲聽見的巨響,房子也安穩不動了。

    但是班恩意識到房子并沒有安定下來,而在一點一點縮小到原來的規模。

    不管那個怪物是怎樣把這座房子變大的,那種魔力正在消失。

    現在,這裡隻不過是一幢陰暗、潮濕、空空蕩蕩的普通房子。

     9 “我、我們應、應該離開這裡。

    ”比爾說。

    他走到班恩跟前,握住他的手。

    “理、理、理奇,幫幫忙,班恩他、他——” 理奇、斯坦利、麥克都趕過來,他們把班恩扶起來,艾迪走到貝弗莉的身邊,摟住她。

    “幹得好!”貝弗莉的淚水刷地一下流了出來。

     班恩跌跌撞撞地走到牆邊,靠在那裡。

    他感覺腦袋輕飄飄的,直想嘔吐。

     “你怎、怎麼樣,幹、幹草堆?”比爾摟着他,手臂那麼有力。

     舒适。

    班恩強迫自己正視自己的腹部。

    他發現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動作——彎下腰,順着裂口把衣服撕開——要比先前決定走進這幢房子需要更大的勇氣。

    他原以為會看到自己的腸子吊在外面。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看到血已經流得不那麼兇猛了。

    狼人在他身上開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不過還沒要他的命。

     他和理奇對現良久,突然兩個人發瘋地笑起來,互相吐着唾沫。

    理奇擁抱着班恩,拍着他的後背。

    “我們打敗它了,幹草堆! 我們打敗它了!“ “我、我、我們沒、沒有打敗它,”比爾嚴肅地說,“我、我們很幸、幸運。

    趁它、它趕回、回來之前,我們快點離、離開。

    ” “去哪兒?”麥克問。

     “去班倫。

    ”比爾說。

     貝弗莉朝他們走過去,還緊緊地抱着她的罩衫。

    她臉頰排紅,泛着光彩。

    “去俱樂部?”比爾點點頭。

     “誰能借我一件襯衫?”貝弗莉問道,臉頰更紅了。

    比爾瞥了她一眼,臉也刷地紅了。

    他匆忙挪開視線,其他人也都看了一眼,尴尬地向别處看去。

    貝弗莉甩甩淩亂的頭發,她的臉是那麼可愛。

     “沒人借給我一件上衣嗎?” “穿、穿我的吧。

    ”比爾說着脫下他的白T恤,露出瘦削的肩膀。

    “給、給、給你。

    ” “謝謝,比爾。

    ”她說。

    在那個令人心動的時刻,他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比爾不再左顧右盼,他的目光堅定、成熟。

     比爾真幸運,班恩想着。

    他避開他們的目光,那目光傷害了他,比一個吸血鬼或者狼人給他帶來的傷害還深。

    比爾,你不會像我愛她愛得那麼深。

    不會。

     “我、我們走、走吧,”比爾重複着,“我以前、前不、不了解你、你們。

    但、但是今、今天我已、已經很、很、很了解你們了。

    ” 他們每個人都表現得那麼勇敢。

     10 一小時後他們來到俱樂部。

    大家都坐在那兒,一言就發,想着自己的心事。

    班恩極力想把那座破屋裡發生的一切當做一場夢,希望那一切會像所有的噩夢一樣,慢慢地就被忘記了。

    但是事與願違。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從他吃力地爬進地窖到比爾用椅子砸碎後房的玻璃,他們一個一個鑽出來,一幕一幕都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那不是一場夢。

     最後貝弗莉站了起來。

    “我得回家了,”她說,“我想在媽媽回家之前換件衣服。

    她要是看見我穿件男式上衣,會殺了我的。

    ” 比爾神情嚴肅地看着她。

     “比爾,我回頭把衣服還給你。

    ”比爾點點頭,擺擺手表示無所謂。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比爾?” “我、我不知、知道。

    ”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是嗎?”比爾搖搖頭。

     班恩說道:“怪物比以前更想殺掉我們了。

    ” “再造一些銀彈丸嗎?”她問道。

    班恩覺得自己難以面對她的目光。

     “不知道,”班恩說,“我們可以,但是……”他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聳聳肩膀。

    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感覺。

    這一次銀彈丸發揮了作用,是因為他們7個信念一緻。

    但是他們沒能殺了它。

    下一次怪物會利用新的形象接近他們,一個銀彈丸也無法克服的形象。

     力量,力量,班恩看着貝弗莉這麼想着。

     甚至弱小的嬰兒也有力量。

     “班恩?”貝弗莉看着他,輕聲問道:“怎麼不說話?” “嗯?不是。

    我正在想‘力量。

    ’銀彈的力量。

    ” 比爾盯着他。

     “我在想哪裡來的那種力量。

    ”班恩說。

     “來、來、來自——。

    ”比爾剛開口,又止住了。

    臉上顯出沉思的表情。

     “我真的要走了!回頭見!”貝弗莉說着。

    蹦蹦跳跳地走遠了。

     班恩還沉浸在思考中。

    銀的力量。

    彈丸的力量。

    這些力量都從哪裡來的?所有的力量都從哪裡來的?你怎樣能得到它?你怎樣利用? 班恩認為他們的生命可能就依附着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