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十九 中宗孝宣皇帝下神爵四年(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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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征讨叛逆以尊奉王室的,則稱之為“霸道”。

    無論行“王道”還是“霸道”,都以仁義為根據,任用賢能,獎賞善美,懲罰邪惡,禁絕兇殘,誅除暴亂。

    二者隻不過于名位上有尊卑之分,德澤上有深淺之别,功業上有大小之差,政令上有廣狹之異罷了,并非像黑白、甘苦那樣截然相反。

    漢朝之所以不能恢複夏、商、周三代那樣的盛世,是因為君王沒有去做,并不是古代聖王之道不能再行于後世。

    在儒者中,有君子,也有小人。

    像漢宣帝所說的那種“俗儒”,當然不能同他們治理天下,但難道就不能訪求“真儒”而任用嗎!像後稷、契、臯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都是大儒,假如漢朝能得到他們而予以重用,漢朝的功業豈能隻像現在這樣!漢宣帝說太子懦弱不能自立,不懂得治國的方法,必然将敗壞劉氏基業,這是可以的;可是說“王道”不可實行,儒者不可任用,豈不是太過分了!不能以此來訓示子孫,留給後人效法。

     [4]淮陽憲王好法律,聰達有材;王母張尤幸。

    上由是疏太子而一愛一淮陽憲王,數嗟歎憲王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憲王,然用太子起于微細,上少依倚許氏,及即位而許後以殺死,故弗忍也。

    久之,上拜韋玄成為淮陽中尉,以玄成嘗讓爵于兄,欲以感谕憲王;由是太子遂安。

     [4]淮陽王劉欽喜歡研究法律,聰明通達,很有才幹。

    其母張特别受漢宣帝一寵一愛一。

    因此,漢宣帝疏遠太子劉,疼一愛一淮陽王劉欽,曾幾次贊歎劉欽說:“真是我的兒子!”曾有意要立劉欽為太子,但因劉生于自己微賤之時,那時自己曾靠劉的母親許氏一娘一家照顧,而即位後,許皇後又被人害死,所以不忍心。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漢宣帝任命韋玄成為淮陽中尉,因韋玄成曾讓爵位給其兄長,漢宣帝想以此感動、教育劉欽。

    于是太子的地位才穩固了。

     [5]匈奴呼韓邪單于之敗也,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勸令稱臣入朝事漢,從漢求助,如此,匈奴乃定。

    呼韓邪問諸大臣,皆曰:“不可。

    匈奴之俗,本上氣力而下服役,以馬上戰鬥為國,故有威名于百蠻。

    戰死,壯士所有也。

    今兄弟争國,不在兄則在弟,雖死猶有威名,子孫常長諸國。

    漢雖強,猶不能兼并匈奴;柰何亂先古之制,臣事于漢,卑辱先單于,為諸國所笑!雖如是而安,何以複長百蠻!”左伊秩訾曰:“不然,強弱有時。

    今漢方盛,烏孫城郭諸國皆為臣妾。

    自且侯單于以來,匈奴日削,不能取按,雖屈強于此,未嘗一日安也。

    今事漢則安存,不事則危亡,計何以過此!”諸大人相難久之。

    呼韓邪從其計,引衆南近塞,遣子右賢王铢婁渠堂入侍。

    郅支單于亦遣子右大将駒于利受入侍。

     [5]匈奴呼韓邪單于被郅支單于打敗之後,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單于出謀劃策,勸他稱臣歸附漢朝,請求漢朝幫助,這樣做了,才能平定匈奴内亂。

    呼韓邪單于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見,都說:“不行。

    我們匈奴的風俗,曆來崇尚力量,恥于在下面服侍别人,靠馬上征戰建立國家,所以威名才傳遍蠻夷各國。

    戰死沙場,是壯士的本分。

    如今我們内部兄弟争國,不是哥哥得到,就是弟弟得到,即使戰死,仍有威名,子孫永遠統轄蠻夷各國。

    漢朝雖然強大,仍不能吞并匈奴,我們為何敗壞先祖的制度,向漢朝稱臣,使曆代先王蒙受羞辱,被各國恥笑!即使能因此而得到安定,又怎能再統轄蠻夷各國!”左伊秩訾王說道:“不對,強弱之勢,随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如今漢朝正當興盛,烏孫等城邦國家都已向漢朝稱臣。

    我國自且侯單于以來,勢力日益削減,不能恢複,盡避倔強至今,卻未曾有一天安甯。

    而今,稱臣于漢,則得以安全生存;如果不肯屈服,必陷于危亡境地。

    還有什麼計策比這更好呢?”各位大臣不斷對左伊秩訾王提出诘難,最後,呼韓邪單于終于接受了左伊秩訾王的建議,率衆南下,向漢朝邊塞靠近,派其子右賢王铢婁渠堂到長安做人質。

    郅支單于也派其子右大将駒于利受到長安做人質。

     [6]二月,丁巳,樂成敬侯許延壽薨。

     [6]二月丁巳(二十一日),樂成侯許延壽去世。

     [7]夏,四月,黃龍見新豐。

     [7]夏季,四月,在新豐發現黃龍。

     [8]丙申,太上皇廟火;甲辰,孝文廟火;上素服五日。

     [8]丙申(初一),太上皇祭廟失火;甲辰(初九),漢文帝祭廟失火。

    漢宣帝素服五日。

     [9]烏孫狂王複尚楚主解憂,生一男鸱一靡一,不與主和;又暴惡失衆。

    漢使衛司馬魏和意、副侯任昌至烏孫。

    公主言:“狂王為烏孫所患苦,易誅也。

    ”遂謀置酒,使士拔劍擊之。

    劍旁下,狂王傷,上馬馳去。

    其子細沈瘦會兵圍和意、昌及公主于赤谷城;數月,都護鄭吉發諸國兵救之,乃解去。

    漢遣中郎将張遵持醫藥治狂王,賜金帛;因收和意、昌系瑣,從尉犁檻車至長安,斬之。

     [9]烏孫狂王泥一靡一又娶楚公主劉解憂為妻,生下一子,取名鸱一靡一。

    狂王與公主關系不和睦,又暴戾兇惡,不得衆人之心。

    漢朝派衛司馬魏和意為使臣,衛侯任昌為副使來到烏孫。

    公主說:“狂王給烏孫帶來災患困苦,殺他很容易。

    ”于是定計,設置酒宴,派武士拔劍刺殺狂王。

    但劍鋒刺偏,狂王受傷,上馬奔馳而去。

    狂王之子細沈瘦率兵将魏和意、任昌以及公主等包一皮圍在赤谷城中。

    數月之後,都護鄭吉征調西域各國軍隊前來救援,圍城之兵方才離去。

    漢朝派中郎将張遵攜帶醫藥來給狂王醫治,并賞賜黃金絲帛;将魏和意、任昌鎖拿,從尉犁用囚車押解到長安,處斬。

     初,肥王翁歸一靡一胡婦子烏就屠,狂王傷時,驚,與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揚言母家匈奴兵來,故衆歸之;後遂襲殺狂王,自立為昆彌。

    是歲,漢遣破羌将軍辛武賢将兵萬五千人至敦煌,通渠積谷,欲以讨之。

     當初,烏孫肥王翁歸一靡一與匈奴妻子生的兒子烏就屠,在狂王受傷時驚恐不崐安,與烏孫諸翎侯一齊逃走,藏在北方的山中,揚言其母親一娘一家匈奴派兵前來,所以烏孫百姓紛紛歸附于他。

    後烏就屠襲殺狂王,自立為王。

    這一年,漢朝派破羌将軍辛武賢率兵一萬五千來到敦煌,疏通河道,積聚糧食,準備征讨烏就屠。

     初,楚主侍者馮,能史書,習事,嘗持漢節為公主使,城郭諸國敬信之,号曰馮夫人,為烏孫右大将妻。

    右大将與烏就屠相一愛一,都護鄭吉使馮夫人說烏就屠,以漢兵方出,必見滅,不如降。

    烏就屠恐,曰“願得小号以自處!”帝征馮夫人,自問狀;遺谒者竺次、期門甘延壽為副,送馮夫人。

    馮夫人錦車持節,诏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立元貴一靡一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皆賜印绶。

    破羌将軍不出塞,還。

    後烏就屠不盡遍翎侯人衆,漢複遣長羅侯将三校屯赤谷,因為分别人民地界,大昆彌戶六萬餘,小昆彌戶四萬餘;然衆心皆附小昆彌。

     當初,劉解憂的侍女馮能夠撰寫文書,了解漢朝與西域各國事務,所以曾攜帶漢朝符節為公主出使,各城邦國對她尊敬信任,稱其為馮夫人。

    她是烏孫右大将的妻子。

    右大将與烏就屠是親密朋友,所以都護鄭吉派馮勸說烏就屠:漢朝軍隊即将出擊,烏孫必将被漢軍所滅,不如歸降。

    烏就屠感到恐慌,說道:“希望漢朝封我一個小王名号,使我得以安身。

    ”漢宣帝征召馮來京師,親自詢問烏孫情況,然後派馮乘坐錦車,攜帶皇帝符節作為正使,以谒者竺次、期門甘延壽為副使,護送馮來到烏孫,傳達漢宣帝诏令,命烏就屠到赤谷城去見長羅侯常惠,立元貴一靡一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都賜予印信、绶帶。

    破羌将軍辛武賢未曾出塞,即率兵撤回。

    後烏就屠不肯将翎侯的部衆全部歸還,于是漢朝又派長羅侯常惠率領三位軍校所屬部隊屯兵赤谷城,為烏孫劃分人口和地界,大昆彌統轄六萬餘戶,小昆彌統轄四萬餘戶。

    然而,烏孫民衆全都心向小昆彌。

     二年(己巳、前52) 二年(己巳,公元前52年) [1]春,正月,立皇子嚣為定陶王。

     [1]春季,正月,漢宣帝立皇子劉嚣為定陶王。

     [2]诏赦天下,減民算三十。

     [2]漢宣帝頒布诏書,大赦天下,減少百姓的人頭稅三十錢。

     [3]珠崖郡反。

    夏,四月,遣護軍都尉張祿将兵擊之。

     [3]珠崖郡造反。

    夏季,四月,漢宣帝派護軍都尉張祿率兵鎮壓。

     [4]杜延年以老病免。

    五月,己醜,廷尉于定國為禦史大夫。

     [4]杜延年因年老多病,被免除職務。

    五月己醜(初一),廷尉于定國被任命為禦史大夫。

     [5]秋,七月,立皇子宇為東平王。

     [5]秋季,七月,漢宣帝立皇子劉宇為東平王。

     [6]冬,十二月,上行幸陽宮、屬玉觀。

     [6]冬季,十二月,漢宣帝巡遊陽宮、屬玉觀。

     [7]是歲,營平壯武侯趙充國薨。

    先是,充國以老乞骸鼻,賜安車、驷馬、黃金,罷就弟。

    朝廷每有四夷大議,常與參兵謀、問籌策焉。

     [7]這一年,營平侯趙充國去世。

    先前,趙充國因年老請求退休。

    漢宣帝賜給他安車、四匹馬和黃金,解除他的職務,讓他回家休養。

    每當朝廷有關于四方外夷的大事商議,趙充國仍參與議定戰略,為朝廷顧問、籌劃。

     [8]匈奴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願奉國珍,朝三年正月。

    诏有司議其儀。

    丞相、禦史曰:“聖王之制,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

    匈奴單于朝賀,其禮儀宜如諸侯王,位次在下。

    ”太子太傅蕭望之以為:“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

    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羁縻之誼,謙亨之福也。

    《書》曰:‘戎狄荒服,’言其來服荒忽亡常。

    如使匈奴後嗣卒有鳥竄鼠伏,阙于朝享,不為畔臣,萬世之長策也。

    ”天子采之,下诏曰:“匈奴單于稱北蕃,朝正朔。

    朕之不德,不能弘覆。

    其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贊谒稱臣而不名。

    ” [8]匈奴呼韓邪單于抵達五原邊塞,表示願奉獻本國珍寶,于甘露三年正月來長安朝見漢宣帝。

    漢宣帝下诏命主管官員商議朝見儀式。

    丞相、禦史大夫都說:“依古代聖王的制度,先京師而後諸侯,先諸侯而後夷狄。

    匈奴單于前崐來朝賀,其禮儀應與諸侯王相同,位次排在諸侯王之後。

    ”太子太傅蕭望之認為:“單于不奉漢朝正朔,本不是我國的臣屬,所以稱為匹敵之國,應不用臣屬的禮儀對待他,使其位次在諸侯王之上。

    外夷向我國低頭,自願居于藩屬地位;我國謙讓,不以臣屬之禮對待他,為的是籠絡于他,顯示我國的謙虛大度。

    《尚書》有言:‘戎狄外族很難馴服’,說明外夷的歸附反複無常。

    如果将來匈奴的後代子孫突然像飛鳥遠竄、老鼠潛伏一般不再前來朝見進貢,也不算我國的背叛之臣,這才是萬代的長遠策略。

    ”漢宣帝采納了蕭望之的意見,下诏說:“匈奴單于自稱我國北方藩屬,将于明年正月初一前來朝見。

    朕的恩德不夠,不能受此隆重大禮。

    應以國賓之禮相待,使單于的位次在諸侯王之上,拜谒時隻稱臣,不具名。

    ” 荀悅論曰:《春秋》之義,王者無外,欲一于天下也。

    戎狄道裡遼遠,人迹介絕,故正朔不及,禮教不加,非尊之也,其勢然也。

    《詩》雲:“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

    ”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貢;若不供職,則有辭讓号令加焉,非敵國之謂也。

    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禮,加之王公之上,僭度失序,以亂天常,非禮也!若以權時之宜,則異論矣。

     荀悅論曰:按照《春秋》大義,君王不分内外,以表示要天下一統。

    戎狄外族因相距遙遠,人事隔絕,所以中國的“正朔”傳不過去,中國的禮義教化不加之于他們身上,并非是尊重他們,而是形勢所緻,不得不然。

    《詩經》上說:“氐族、羌族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