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版《資治通鑒》txt·漢紀十七 中宗孝宣帝上之下地節三年(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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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十七漢宣帝地節三年(甲寅,公元前67年) [1]春,三月,诏曰:“蓋聞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不能化天下。

    今膠東相王成,勞來不怠,流民自占八萬餘口,治有異等之效。

    其賜成爵關内侯,秩中二千石。

    ”未及征用,會病卒官。

    後诏使丞相、禦史問郡、國上計長史、守丞以政令得失。

    或對言:“前膠東相成僞自增加以蒙顯賞。

    是後俗吏多為虛名。

    ”雲。

     [1]春季,三月,漢宣帝頒布诏書說:“人們常聽說,如果有功不賞,有罪不罰,既使是唐堯、虞舜也無法将天下治理好。

    如今膠東國丞相王成,工作勤奮,當地申報戶籍定居的流民達八萬餘人,治理成效為特等。

    賜王成關内侯爵位,并将其官階提高到中二千石。

    ”還沒等到朝廷自行征召任用,王成就因病死于任上。

    後來,漢宣帝命丞相、禦史向各郡、國來朝廷呈送财政、戶籍薄冊的長史、守丞等官員詢問朝廷政令的得失,有人提出:“前膠東國丞相王成自己虛報流民申報戶籍的人數,以獲得朝廷的表彰和重賞,從那以後,很多庸碌無能的官吏都靠虛假的成績來騙取名譽。

    ” [2]夏,四月,戊申,立子為皇太子,以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疏廣為少傅。

    封太子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

    又封霍光兄孫中郎将雲為冠陽侯。

     [2]夏季,四月戊申(二十二日),漢宣帝立兒子劉為皇太子,任命丙吉為太傅,太中大夫疏廣為少傅。

    又封太子劉的外祖父許廣漢為平恩侯,霍光的侄孫中郎将霍雲為冠陽侯。

     霍顯聞立太子,怒恚不食,歐血,曰:“此乃民間時子,安得立!即後有子,反為王邪?”複教皇後令毒太子。

    皇後數召太子賜食,保、阿辄先嘗之;後挾毒不得行。

     霍光的妻子霍顯聽說劉被立為太子,氣得飯也吃不下,并吐了血,說:“劉是皇上為平民時生的兒子,怎能被立為皇太子!如果将來皇後生了兒子,反倒隻能作諸侯王嗎?”于是霍顯又教皇後霍成君毒死皇太子。

    皇後幾次召太子前來,賜給食物,但太子的保姆和一奶一媽一總是先嘗過之後再讓太子吃,皇後拿着毒一藥,卻無從下手。

     [3]五月,甲申,丞相賢以老病乞骸鼻;賜黃金百斤、安車、驷馬,罷就第。

    丞相緻仕自賢始。

     [3]五月甲申(二十九日),丞相韋賢因年老多病,請求退休。

    漢宣帝賜給他黃金一百斤和一輛由四匹馬拉的、可以坐乘的安車,允許他辭官回家。

    丞相退休,自韋賢開始。

     [4]六月,壬辰,以魏相為丞相。

    辛醜,丙吉為禦史大夫,疏廣為太子太傅,廣兄子受為少傅。

     [4]六月壬辰(初七),漢宣帝任命魏相為丞相。

    辛醜(十六日),任命丙吉為禦史大夫,疏廣為太子太傅,疏廣兄長的兒子疏受為少傅。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許伯,以為太子少,白使其弟中郎将舜監護太子家。

    上以問廣,廣對曰:“太子,國儲副君,師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許氏。

    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屬已備,今複使舜護太子家,示陋,非所以廣太子德于天下也。

    ”上善其言,以語魏相,相免冠謝曰:“此非臣等所能及。

    ”廣由是見器重。

     太子劉的外祖父平恩侯許廣漢,因為太子年紀幼小,便向漢宣帝建議,讓自己的弟弟中郎将許舜監護太子家。

    漢宣帝詢問疏廣對此事的看法,疏廣說:“太子是國家的儲君,其師、友必須由天下的優秀人才來充任,不應隻與其外祖父許氏一家親密。

    況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屬已經齊備,而今再讓許舜監護太子家,将使人感到淺陋狹隘,不是向天下傳揚太子品德的好辦法。

    ”漢宣帝認為疏廣的話很有道理,便将此語轉告丞相魏相,魏相摘下帽子,謝罪說:“這種高超的見識是我等所不及的。

    ”疏廣因此受到漢宣帝的器重。

     [5]京師大雨雹,大行丞東海蕭望之上疏,言大臣任政,一姓專權之所緻。

    上素聞望之名,拜為谒者。

    時上博延賢俊,民多上書言便宜,辄下望之問狀;高者請丞相、禦史、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滿歲以狀聞;下者報聞,罷。

    所白處奏皆可。

     [5]京師長安下了一場大冰雹,大行丞東海人蕭望之向漢宣帝上了一道奏章,認為這場雹災是由于朝政大事都由大臣把持,一姓人專權而招緻上天警告。

    漢宣帝早就聽說過蕭望之的大名,于是任命他擔任谒者。

    當時,漢宣帝正廣泛延攬賢能才俊之人,很多百姓上書朝廷提建議。

    漢宣帝總是将百姓的上書交給蕭望之審查,才能高的,請丞相、禦史試用,稍次的交給中二千石官員試用,滿一年後,将試用情況奏聞朝廷;才能低的,則奏報皇帝,遣送回鄉。

    蕭望之提出的處理意見,都正合漢宣帝的心意,所以一律批準。

     [6]冬,十月,诏曰:“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懼焉。

    有能箴朕過失,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諱有司!朕既不德,不能附遠,是以邊境屯戍未息。

    今複饬兵重屯,久勞百姓,非所以綏天下也。

    其罷車騎将軍、右将軍屯兵!”又诏:“池未禦幸者,假與貧民。

    郡國宮館勿複修治。

    流民還歸者,假公田,貸種食,且勿算事。

    ” [6]冬季,十月,漢宣帝頒布诏書說:“先前在九月壬申(十九日)發生的地震,使朕非常恐懼。

    如有能指出朕的過失,以及各郡、國舉薦的‘賢良方正’和‘直言極谏’之士,要匡正朕的失誤,對有關高級官員的錯誤也不必回避!由于朕的品德不足,不能使遠方的蠻族歸附,因而邊境的屯戍事務一直不能結束。

    如今又調兵增加邊塞屯戍力量,使百姓長期勞苦不止,不利于天下的安定。

    解散車騎将軍張安世、右将軍霍禹所屬的兩支屯戍部隊!”又下诏命令:“将未使用過的皇家池塘和禁苑借給貧苦百姓,讓他們在其中從事生産活動。

    各郡、國的宮室、别館,不要再進行修繕。

    返回原籍的流民,由官府借給公田,貸給種一子、糧食,免除他們的财産稅和徭役。

    ” [7]霍氏驕侈縱橫。

    太夫人顯,廣治第室,作乘輿辇,加畫,繡馮,黃金塗;韋絮薦輪,侍婢以五采絲挽顯遊戲第中;與監奴馮子都亂。

    而禹、山亦并繕治第宅,走馬馳逐平樂館。

    雲當朝請,數稱病私出,多從賓客,張圍獵黃山苑中,使倉頭奴上朝谒,莫敢譴者。

    顯及諸女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亡期度。

     [7]霍氏一家在朝中勢力強大,驕橫奢侈。

    太夫人霍顯大規模地興建府第,又制造同禦一用規格相同的人拉辇車,繪以一精一美的圖畫,車上的褥墊用錦繡制成,車身塗以黃金,車輪外裹上熟皮和綿絮,以減輕車身的颠簸,由侍女用五彩絲綢拉着霍顯在府中遊玩娛樂。

    另外,霍顯還與管家馮子都一婬一亂。

    霍禹、霍山也同時擴建宅第,常常在平樂館中騎馬奔馳追逐。

    霍雲幾次在朝會時稱病而私自出遊,帶着許多賓客,到黃山苑中行圍打獵,派奴仆去朝廷報到,卻無人敢于指責。

    霍顯和她的幾個女兒,晝夜随意出入上官太後居住的長信宮,沒有限度。

     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

    既躬親朝政,禦史大夫魏相給事中。

    顯謂禹、雲、山:“女曹不務奉大将軍餘業,今大夫給事中,他人壹間女,能複自救邪!”後兩家奴争道,霍氏奴入禦史府,欲蹋大夫門;禦史為叩頭謝,乃去。

    人以謂霍氏,顯等始知憂。

     漢宣帝早在民間時,就聽說霍氏一家因長期地位尊貴,不能自我約束。

    親掌朝政以後,命禦史大夫魏相任給事中。

    霍顯對霍禹、霍雲、霍山說:“你們不設法繼承大将軍的事業,如今禦史大夫當了給事中,一旦有人在他面前說你們的壞話,你們還能救自己嗎!”後霍、魏兩家的奴仆因争奪道路引起沖突,霍家奴仆闖入禦史府,要踢魏家大門,禦史為此叩頭道歉,方才離去。

    有人将此事告訴霍家,霍顯等才開始感到憂慮。

     會魏大夫為丞相,數燕見言事;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

    時霍山領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尚書,群臣進見獨往來,于是霍氏甚惡之。

    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後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遼将軍、未央衛尉、平陵侯範明友為光祿勳,出次婿諸吏、中郎将、羽林監任勝為安定太守。

    數月,複出光姊婿給事中、光祿大夫張塑為蜀郡太守,群孫婿中郎将王漢為武威太守。

    頃之複徙光長女婿長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

    戊戌,更以張安世為衛将軍,兩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

    以霍禹為大司馬,冠小壁,亡印绶;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

    又收範明友度遼将軍印绶,但為光祿勳;及光中女婿趙平散騎、騎都尉、光祿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绶。

    諸領胡、越騎、羽林及兩宮衛将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當魏相成為丞相,多次在漢宣帝閑暇時受到召見,報告國事,平恩侯許廣漢和侍中金安上也可以徑自出入宮廷。

    當時,霍山主管尚書事務,漢宣帝崐卻下令,允許官吏百姓直接向皇帝呈遞秘密奏章,不必經過尚書,群臣也可直接晉見皇帝。

    這些都使霍氏一家人極為惱恨。

    漢宣帝聽說不少關于霍顯毒死許皇後的傳聞,隻是尚未調查,于是将霍光的女婿度遼将軍、未央衛尉、平陵侯範明友調任光祿勳,将霍光的二女婿諸吏、中郎将、羽林監任勝調出京師,任安定太守。

    幾個月之後,又将霍光的姐夫給事中、光祿大夫張塑調出京師,任蜀郡太守,将霍光的孫女婿之一、中郎将王漢調任武威太守。

    稍後,又将霍光的大女婿長樂衛尉鄧廣漢調任少府。

    八月戊戌(十四日),改由張安世為衛将軍,未央、長樂兩宮衛尉,長安十二門的警衛部隊和北軍都歸張安世統領。

    任命霍禹為大司馬,卻不讓他戴照例應戴的大官帽,而戴小辟帽,且不頒給印信、绶帶,撤銷他以前統領的屯戍部隊和官屬,隻使他的官名和霍光同樣為大司馬。

    又将範明友的度遼将軍印信和绶帶收回,隻讓他擔任光祿勳一職。

    霍光的另一個女婿趙平本為散騎、騎都尉、光祿大夫,統領屯戍部隊,如今也将趙平的騎都尉印信和绶帶收回。

    所有統領胡人和越人騎兵、羽林軍以及未央、長樂兩宮衛所屬警衛部隊的将領,都改由漢宣帝所親信的許、史兩家子弟擔任。

     [8]初,孝武之世,征發煩數,百姓貧耗,窮民犯法,一奸一軌不勝,于是使張湯、趙禹之屬,條定法令,作見知故縱、監臨部主之法,緩深、故之罪,急縱、出之誅。

    其後一奸一猾巧法轉相比況,禁罔浸密,律令煩苛,文書盈于幾閣,典者不能遍睹。

    是以郡國承用者駁,或罪同而論異,一奸一吏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傅生議,所欲陷則予死比,議者鹹冤傷之。

     [8]當初,漢武帝時,征調頻繁,百姓困乏,窮苦之人觸犯法律**,紛紛作亂,無法平息。

    于是,漢武帝命張湯、趙禹之類酷吏制定法令,定出有關“明知有人犯法而不一舉報”和“長官有罪,其僚屬連坐”等懲罰條例。

    對犯有給人定罪過嚴或者栽贓陷害之罪的官吏,往往從寬處理;而對那些寬釋犯人的官吏則加重懲處。

    以後,很多一奸一猾的官吏玩一弄法律,轉相引用比照苛刻的判例,使法網日益嚴密,律令更加繁苛,法律文件堆得滿桌滿屋,主管官員根本看不過來。

    因此各郡、國在引用法令時出現混亂,有的罪行相同而處罰各異,一奸一猾官吏借機進行交易,索取賄賂。

    想使罪犯活命,就附會能讓他活命的法令;想緻其于死地,就引用使其非死不可的條文。

    人們議論法律,都認為冤屈太多而感到悲傷。

     廷尉史钜鹿路溫舒上書曰:“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以興,晉有骊姬之難而文公用伯;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而孝文為太宗。

    繇是觀之,禍亂之作,将以開聖人也。

    夫繼變亂之後,必有異舊之恩,此賢聖所以昭天命也。

    往者昭帝即世無嗣,昌邑一婬一亂,乃皇天所以開至聖也。

    臣聞《春秋》正即位,大一統而慎始也。

    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滌煩文,除民疾,以應天意。

    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

    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複生,絕者不可複屬。

    《書》曰:‘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

    ’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驅,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

    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

    是以死人之血,流離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計,歲以萬數。

    此仁聖之所以傷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

    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筆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則指導以明之;上奏畏卻,則鍛練而周内之。

    蓋奏當之成,雖臯陶聽之,猶以為死有餘辜。

    何則?成練者衆,文緻之罪明也。

    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

    ’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辭也。

    唯陛下省法制,寬刑罰,則太平之風可興于世。

    ”上善其言。

     廷尉史钜鹿人路溫舒上書漢宣帝說:“我聽說,春秋時齊國出現姜無知殺死齊襄公之禍,卻使齊桓公因此興起;晉國發生因骊姬的讒言而造成的災難,卻使晉文公後來稱霸于諸侯;近世我朝趙王不得善終,呂氏一家作亂,卻使孝文皇帝被尊為太宗。

    從這些往事看來,禍亂的發生,往往能造就出賢聖之人。

    大亂之後,必然會出現與以往大不相同的變革措施,賢聖之人以此昭示上天的意旨。

    以前孝昭皇帝去世時,沒有後嗣,昌邑王一婬一邪悖亂,這正是上天為造就至聖明君開辟道路。

    我聽說,《春秋》将繼承正統稱作即位,因尊重正統,對開端必須慎重。

    陛下剛剛登上至尊之位不久,與天意正相符合,應當改正前代的失誤,以顯示是繼承正統,删去繁雜瑣碎的法令條文,解除百姓的疾苦,以順應天意。

    我聽說秦朝有十項重大失誤,如今有一項尚存,即司法官吏的嚴苛。

    崐刑獄是天下重要的大事。

    處死的人不可能複生,截斷肢一體的人也不能再接上複原,所以《尚書》中說:‘與其殺死無辜的人,甯可偶爾失之寬縱。

    ’如今司法官吏則并非如此,他們上下相争,都以苛刻為賢明,判刑嚴厲的,獲得‘公正’的美譽,而執法平和的人,卻往往多有後患。

    所以,負責司法事務的官吏都想将案犯定為死罪,并非憎恨犯人,而是保全自己的方法在于緻人于死。

    因此,死人的鮮血在街市上流淌,受刑的囚犯一個挨着一個,處以死刑的人每年數以萬計。

    仁慈聖明的人對此感到悲哀,太平盛世不能到來,都是由于這個原因。

    按照人之常情,平安時,就願意活,痛苦則希望死,嚴刑拷打之下,什麼口供得不到!所以當囚犯無法忍受痛苦時,審案官就修飾詞語進行暗示;審案官為使囚犯的供詞對自己有利,就幹脆明白告訴他應如何招供;為了怕向朝廷奏報時遭到批駁,就想方設法使定案的理由充分完備周密。

    上奏之後,既使是古代以善于審案定罪著稱的臯陶聽了,也會認為該犯是死有餘辜。

    為什麼呢?因為屈打成招,羅織捏造的罪行既多且明。

    因此,俗話說:‘既使是在地上畫一個圓圈作為監獄,也不能進去;将木頭人做成審訊官,也不要去面對。

    ’這些都是人們對嚴刑酷法痛心疾首的悲憤之詞。

    希望陛下減省法令,放寬刑罰,太平之風才能呈現于當今。

    ”漢宣帝認為他說得很有道理。

     [9]十二月,诏曰:“間者吏用法巧文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