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譯注·周紀四 赧王中十八年（甲子、前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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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城未被攻克。
樂毅與燕國新王有矛盾，害怕加禍不敢回國，他現在以攻打齊國為名，實際想率領軍隊在齊國稱王。
齊國人沒有歸附，所以他暫緩進攻即墨，等待時機舉行大事。
齊國人所怕的，是燕王派别的大将來，那樣即墨就城破受害了。
&rdquo燕惠王本來就疑心樂毅，中了齊國的反間計，便派騎劫代替樂毅為大将，召他回國。
樂毅知道燕王換将居心不一良，于是投奔了趙國。
從此，燕軍将士都憤憤不平，内部不和。
田單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飛鳥皆翔舞而下城中。
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ldquo當有神師下教我。
&rdquo有一卒曰：&ldquo臣可以為師乎？&rdquo因反走。
田單起引還，坐東鄉，師事之。
卒曰：&ldquo臣欺君。
&rdquo田單曰：&ldquo子勿言也！&rdquo因師之。
每出約束，必稱神師。
乃宣言曰：&ldquo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即墨敗矣！&rdquo燕人聞之，如其言。
城中見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
單又縱反間，言&ldquo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為寒心！&rdquo燕軍盡掘冢墓，燒死人。
齊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共欲出戰，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一操一版、锸，與士卒分功；妻妾編于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飨士。
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于燕；燕軍皆呼萬歲。
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遺燕将，曰：&ldquo即将，願無虜掠吾族家！&rdquo燕将大喜，許之。
燕軍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牛千馀，為绛缯衣，畫以五采龍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葦于其尾，燒其端，鑿城數十一穴一，夜縱牛，壯士五千随其後。
牛尾熱，怒而奔燕軍。
燕軍大驚，視牛皆龍文，所觸盡死傷。
而城中鼓噪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
燕軍大駭，敗走。
齊人殺騎劫，追亡逐崐北，所過城邑皆叛燕，複為齊。
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走至河上，而齊七十馀城皆複焉。
乃迎裹王于莒；入臨淄，封田單為安平君。
這時，田單下令讓城中人吃飯時，先在庭院裡祭祀祖先，四處飛鳥争吃祭飯都盤旋落到城中，燕軍很是驚訝，田單又讓人散布說：&ldquo會有天神派軍師下界來幫助我們。
&rdquo有個士兵說：&ldquo我可以做神師嗎？&rdquo說罷起身便走。
田單急忙離座追回他，讓他面東高坐，奉為神師。
士兵說：&ldquo我犯上欺主了。
&rdquo田單忙悄聲囑咐：&ldquo你不要說出去。
&rdquo便以他為師，每當發布号令，都必稱奉神師之命。
田單又令人散布說：&ldquo我就怕燕軍把齊國俘虜割去鼻子，作為前導，那樣即墨城就完了！&rdquo燕國人聽說，果然這樣做了。
城中守兵看到投降燕軍的人都被割去鼻子，萬分痛恨，決心堅守不降，唯恐被俘。
田單再使出反間計，說：&ldquo我怕燕軍掘毀我們的城外墳墓，那樣齊國人就寒心了。
&rdquo燕軍又中計，把城外墳墓盡行挖毀，焚燒死一屍一。
齊國人從城上遠遠望見，都痛哭流涕，争相請求出戰，怒氣倍增。
田單知道這時軍士已經可以死戰，于是帶頭拿起版、鍬和士卒一起築城，把自己的妻妾編進軍隊，還分發全部食品犒勞将士。
他下令讓披甲士兵都潛伏一在城下，隻以老弱人員、女子登城守衛，又派人去燕軍中約定投降，燕軍都歡呼萬歲。
田單在城中百姓中募集到一千镒金銀，讓即墨城的富豪送給燕軍大将，說：&ldquo我們馬上就投降。
請不要搶劫掠奪我們的家族！&rdquo燕國将軍大喜，立刻應允。
燕軍戒備更加松懈。
田單在城中搜羅到一千餘頭牛，給牛披上大紅綢衣，繪上五彩天龍花紋，在牛角上綁束尖刀，而在牛尾綁上灌好油脂的葦草，然後點燃，趁着夜色，從預先鑿好的幾十個城牆洞中，趕牛沖出，後而緊随着五千名壯士。
牛尾部被火燎燒，都驚怒地奔向燕軍大營。
燕軍大驚失色，看到牛身上都是天龍花紋，碰到的不是死就是傷。
加上城中敲鑼打鼓齊聲呐喊，老弱居民也敲擊銅器助威，響聲驚天動地。
燕國軍隊萬分恐懼，紛紛敗逃。
齊軍趁亂殺死燕軍大将騎劫，追殺逃亡的燕軍，所經過的城邑都叛離燕國，再度歸順齊國。
田單的軍隊越來越多，乘勝而入，燕軍日日望風而逃，逃到黃河邊，齊國失去的七十幾座城都複歸。
田單于是前往莒城迎齊襄王回國都臨淄，襄王冊封田單為安平君。
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後，生太子建。
太史敫曰：&ldquo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污吾世！&rdquo終身不見君王後，君王後亦不以不見故失人子之禮。
齊襄王立太史敫的女兒為王後，生下太子田建。
太史敫卻說：&ldquo我的女兒不經過媒人，自定婚嫁，不是我家的人，她敗壞了我的家風！&rdquo終身不見王後，但王後并不因他不見而失去做兒女應有的禮數。
趙王封樂毅于觀津，尊一寵一之，以警動于燕、齊。
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ldquo将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
将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将軍之意乎？&rdquo樂毅報書曰：&ldquo昔伍子胥說聽于阖闾而吳遠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鸱夷而浮之江。
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
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
離毀辱之诽謗，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
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
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
臣雖不佞，數奉教于君子矣。
唯君王之留意焉！&rdquo于是燕王複以樂毅子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複通燕，卒于趙，号曰望諸君。
趙王分封樂毅于觀津，對他十分尊一寵一。
以此來警戒燕國和齊國。
燕惠王便派人去批評樂毅，并道歉說：&ldquo樂将軍你過于聽信傳言，因為與我有矛盾，就抛棄燕國跑到趙國。
你這樣做為自己打算是可以的，然而，又怎能報答先王對你的一片恩情呢？&rdquo樂毅回信答複道：&ldquo從前伍子胥的建議被吳王阖闾采納，吳國的勢力一直擴展到郢地；而繼任吳王夫差不聽他的話，把伍子胥的一屍一體裝入皮囊抛進江中。
夫差不明白伍子胥對先王的建議是吳國得以成就功業的根本，所以沉下伍子胥的一屍一體一點兒也不後悔。
伍子胥不能早日看出不同的君王有不同的器量，所以一屍一體雖入江而魂靈仍怨憤不化。
免去自身的災禍，立就功業，以表明先王的心迹，是我的上策。
自己遭到别人的诽謗，從而使先王的英名蒙上恥辱，是我最害怕的。
但因為蒙受了不白之冤，就以新的一寵一幸為利益，謀算燕國，也是我在道義上絕不會做的。
我聽說古代的君子，與人斷交絕不口出惡言；忠臣被迫離開祖國，也不去辯解洗雪自己的名聲。
我雖然不成器，也曾多次從古代君子身上得到教益。
謹請大王明鑒。
&rdquo于是燕王仍封樂毅的兒子樂為昌國君，而樂毅也為修好睦鄰而往來燕國，最後死于趙國，谥号望諸君。
*田單相齊，過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一水不能行。
田單解其裘而衣之。
襄王惡之，曰：&ldquo田單之施于人，将以取我國乎！不早圖，恐後之變也。
&rdquo左右顧無人，岩下有貫珠者，襄王呼而問之曰：&ldquo汝聞吾言乎？&rdquo對曰：&ldquo聞之。
&rdquo王曰：&ldquo汝以為何如？&rdquo對曰：&ldquo王不如因以為己善。
王嘉單之善，下令曰&lsquo寡人憂民之饑也，單收而食之。
寡人憂民之寒也，單解裘而衣之。
寡人憂勞百姓，而單亦憂，稱寡人之意。
&rsquo單有是善而王嘉之，單之善亦王之善也！&rdquo王曰：&ldquo善。
&rdquo乃賜單牛酒。
後數日，貫珠者複見王曰：&ldquo王朝日宜召田單而揖之于庭，口勞之。
乃布令求百姓之饑寒者，收谷之。
&rdquo乃使人聽于闾裡，聞大夫之相與語者曰：&ldquo田單之一愛一人，嗟，乃王之教也！&rdquo 田單出任齊國國相，有次路過淄水，見到一個老人渡淄水時凍得直哆嗦，走出一水面時已不能前行。
田單便解下自己的皮袍給他披上。
齊襄王聽說後十分厭惡，說：&ldquo田單對别人施恩，是打算奪我的國位，我不早下手，恐怕以後會有變故！&rdquo說完一看左右無人，隻在殿階下有個穿珠子的人，襄王便召他過來問道：&ldquo你聽見我的話了嗎？&rdquo回答：&ldquo聽見了。
&rdquo襄王問：&ldquo你覺得怎麼樣？&rdquo回答說：&ldquo大王不如把此事變成自己的善行。
大王可以嘉獎田單的善心，下令說：&lsquo我憂慮人民的饑餓，田單就收養他們，供給飲食；我憂慮人民的寒冷，田單就脫一下皮袍給他們披上；我憂慮人民的一操一勞，田單也因此憂慮。
他正符合我的心意。
&lsquo田單有善行而大王嘉獎他，那麼田單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了。
&rdquo襄王說：&ldquo好。
&rdquo于是賞賜田單酒宴。
過了幾天，穿珠子的人又來見齊襄王說：&ldquo大王應該在群臣朝見時召見田單，在殿庭上緻謝，親自一慰勞他。
然後布告國内尋找百姓中饑餓者，予以收養。
&rdquo襄王這樣做後，派人到街頭裡巷去探聽，聽到大夫等官員互相說：&ldquo哦！田單疼一愛一百姓，是大王的教誨呀！&rdquo 田單任貂勃于王。
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傷安平君，相與語于王曰：&ldquo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将軍将萬人而佐齊。
今國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謝于楚王？&rdquo王曰：&ldquo左右孰可？&rdquo九人之屬曰：&ldquo貂勃可。
&rdquo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觞之，數月不反。
九人之屬相與語曰：&ldquo夫一人之身而牽留萬乘者，豈不以據勢也哉！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無異而上下無别。
且其志欲為不善，内撫百姓，外懷戎翟，禮天下之賢士，其志欲有為，願王察之！&rdquo異日，王曰：&ldquo召相單而來！&rdquo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退而請死罪，五日而王曰：&ldquo子無罪于寡人。
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
&rdquo貂勃從楚來，王賜之酒。
酒酣，王曰：&ldquo召相單而來！&rdquo貂勃避席稽首曰：&ldquo王上者孰與周文王？&rdquo王曰：&ldquo吾不若也。
&rdquo貂勃曰：&ldquo然，臣固知王不若也。
下者孰與齊桓公？&rdquo王曰：&ldquo吾不若也。
&rdquo貂勃曰：&ldquo然，臣固知王不若也。
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獨曰&lsquo單&rsquo，安得此亡國之言乎！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始，為人臣之功者，誰有厚于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興師而襲齊，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裡之城，五裡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馬而反千裡之齊，安平君之功也。
當是之時，舍城陽而自王，天下莫之能止。
然而計之于道，歸之于義，以為不可，故棧道木閣而迎王與後于城陽山中，王乃得反，子臨百姓。
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lsquo單&rsquo，嬰兒之計不為此也。
王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不然，國其危矣！&rdquo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
田單向齊王推薦貂勃。
齊王的九個一寵一幸臣子都想中傷田單。
争相對齊王說：&ldquo燕國攻打齊國時，楚王曾派将軍率一萬軍隊來幫助齊國。
現在齊國已經安定，社會也日趨穩固，何不派使者前去楚國道謝？&rdquo齊王問：&ldquo左右的人誰合适？&rdquo九個人都說：&ldquo貂勃可以。
&rdquo貂勃出使楚國，楚王予以熱情款待，幾個月不放他回去。
九個人又一齊對齊王說：&ldquo以貂勃一個人的地位能受到萬乘車馬的楚國重視，難道不是倚仗了田單的權勢嗎！田單與大王之間，不分君臣上下，況且他心懷不一良之志，對内安一撫百姓，對外關懷狄族，禮待天下的賢良人才，他的志向是想大有作為，希望大王明察！&rdquo過了幾天，齊王喝道：&ldquo召國相田單來！&rdquo田單非常驚恐，摘下帽子，光着腳，赤一裸一上身前來，退下時請齊王治他的死罪。
過了五天，齊王卻說：&ldquo你沒有得罪我。
隻不過要你行你臣子的禮節，我守我君王的禮節而已。
&rdquo貂勃從楚國回來，齊王賜宴招待。
飲到興頭上，齊王又喝道：&ldquo召國相田單來！&rdquo貂勃離開座位下拜說：&ldquo大王上比周文王如何？&rdquo齊王回答：&ldquo我不如。
&rdquo貂勃說：&ldquo是的，我本知道大王不如崐。
那麼下比齊桓公如何？&rdquo齊王回答：&ldquo我也不如。
&rdquo貂勃又說：&ldquo是的，我也知道大王不如。
然而周文王得到呂尚，尊為太公；齊桓公得到管仲，敬為仲父。
現在大王您得到安平君田單，卻直呼&lsquo田單&rsquo，怎麼能說這種亡國的話呢？何況自開天辟地，有人民起，做臣子的功勞，誰能比安平君更高？當年大王不能承守祖業，在燕國起兵襲擊齊國時，大王逃到城陽的山裡，安平君以人心危恐的即墨方圓三五裡城郭，疲憊不堪的七千名士兵，力擒敵軍大将，收複齊國千裡領土，這些都是安平君的功勞呀！如果當時他置城陽的大王不顧，自立為王，天下沒有誰能阻止。
然而他從道德禮義考慮，認為堅決不能那樣做，所以修築棧道木閣前去城陽山中迎接大王和王後，大王您才能得以回歸，治理百姓子民。
現在國家已經穩定，人民已經安甯，大王卻&lsquo田單、田單&rsquo地叫，小孩子也知道不該這樣做。
大王您趕快殺掉那九個家夥向安平君謝罪；不然，國家就危險了！&rdquo齊王聽從指責，殺掉了那九個幸臣并流放其家族，加封給安平君掖邑地方的一萬戶俸祿收入。
田單将攻狄，往見魯仲連。
魯仲連曰：&ldquo将軍攻狄，不能下也。
&rdquo田單曰：&ldquo臣以即墨破亡馀卒破萬乘之燕，複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rdquo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
三月不克。
齊小兒謠曰：&ldquo大冠若箕，修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骨成丘。
&rdquo田單乃懼，問魯仲連曰：&ldquo先生謂單不能
樂毅與燕國新王有矛盾，害怕加禍不敢回國，他現在以攻打齊國為名，實際想率領軍隊在齊國稱王。
齊國人沒有歸附，所以他暫緩進攻即墨，等待時機舉行大事。
齊國人所怕的，是燕王派别的大将來，那樣即墨就城破受害了。
&rdquo燕惠王本來就疑心樂毅，中了齊國的反間計，便派騎劫代替樂毅為大将，召他回國。
樂毅知道燕王換将居心不一良，于是投奔了趙國。
從此，燕軍将士都憤憤不平，内部不和。
田單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飛鳥皆翔舞而下城中。
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ldquo當有神師下教我。
&rdquo有一卒曰：&ldquo臣可以為師乎？&rdquo因反走。
田單起引還，坐東鄉，師事之。
卒曰：&ldquo臣欺君。
&rdquo田單曰：&ldquo子勿言也！&rdquo因師之。
每出約束，必稱神師。
乃宣言曰：&ldquo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即墨敗矣！&rdquo燕人聞之，如其言。
城中見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
單又縱反間，言&ldquo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為寒心！&rdquo燕軍盡掘冢墓，燒死人。
齊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共欲出戰，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一操一版、锸，與士卒分功；妻妾編于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飨士。
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于燕；燕軍皆呼萬歲。
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遺燕将，曰：&ldquo即将，願無虜掠吾族家！&rdquo燕将大喜，許之。
燕軍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牛千馀，為绛缯衣，畫以五采龍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葦于其尾，燒其端，鑿城數十一穴一，夜縱牛，壯士五千随其後。
牛尾熱，怒而奔燕軍。
燕軍大驚，視牛皆龍文，所觸盡死傷。
而城中鼓噪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
燕軍大駭，敗走。
齊人殺騎劫，追亡逐崐北，所過城邑皆叛燕，複為齊。
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走至河上，而齊七十馀城皆複焉。
乃迎裹王于莒；入臨淄，封田單為安平君。
這時，田單下令讓城中人吃飯時，先在庭院裡祭祀祖先，四處飛鳥争吃祭飯都盤旋落到城中，燕軍很是驚訝，田單又讓人散布說：&ldquo會有天神派軍師下界來幫助我們。
&rdquo有個士兵說：&ldquo我可以做神師嗎？&rdquo說罷起身便走。
田單急忙離座追回他，讓他面東高坐，奉為神師。
士兵說：&ldquo我犯上欺主了。
&rdquo田單忙悄聲囑咐：&ldquo你不要說出去。
&rdquo便以他為師，每當發布号令，都必稱奉神師之命。
田單又令人散布說：&ldquo我就怕燕軍把齊國俘虜割去鼻子，作為前導，那樣即墨城就完了！&rdquo燕國人聽說，果然這樣做了。
城中守兵看到投降燕軍的人都被割去鼻子，萬分痛恨，決心堅守不降，唯恐被俘。
田單再使出反間計，說：&ldquo我怕燕軍掘毀我們的城外墳墓，那樣齊國人就寒心了。
&rdquo燕軍又中計，把城外墳墓盡行挖毀，焚燒死一屍一。
齊國人從城上遠遠望見，都痛哭流涕，争相請求出戰，怒氣倍增。
田單知道這時軍士已經可以死戰，于是帶頭拿起版、鍬和士卒一起築城，把自己的妻妾編進軍隊，還分發全部食品犒勞将士。
他下令讓披甲士兵都潛伏一在城下，隻以老弱人員、女子登城守衛，又派人去燕軍中約定投降，燕軍都歡呼萬歲。
田單在城中百姓中募集到一千镒金銀，讓即墨城的富豪送給燕軍大将，說：&ldquo我們馬上就投降。
請不要搶劫掠奪我們的家族！&rdquo燕國将軍大喜，立刻應允。
燕軍戒備更加松懈。
田單在城中搜羅到一千餘頭牛，給牛披上大紅綢衣，繪上五彩天龍花紋，在牛角上綁束尖刀，而在牛尾綁上灌好油脂的葦草，然後點燃，趁着夜色，從預先鑿好的幾十個城牆洞中，趕牛沖出，後而緊随着五千名壯士。
牛尾部被火燎燒，都驚怒地奔向燕軍大營。
燕軍大驚失色，看到牛身上都是天龍花紋，碰到的不是死就是傷。
加上城中敲鑼打鼓齊聲呐喊，老弱居民也敲擊銅器助威，響聲驚天動地。
燕國軍隊萬分恐懼，紛紛敗逃。
齊軍趁亂殺死燕軍大将騎劫，追殺逃亡的燕軍，所經過的城邑都叛離燕國，再度歸順齊國。
田單的軍隊越來越多，乘勝而入，燕軍日日望風而逃，逃到黃河邊，齊國失去的七十幾座城都複歸。
田單于是前往莒城迎齊襄王回國都臨淄，襄王冊封田單為安平君。
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後，生太子建。
太史敫曰：&ldquo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污吾世！&rdquo終身不見君王後，君王後亦不以不見故失人子之禮。
齊襄王立太史敫的女兒為王後，生下太子田建。
太史敫卻說：&ldquo我的女兒不經過媒人，自定婚嫁，不是我家的人，她敗壞了我的家風！&rdquo終身不見王後，但王後并不因他不見而失去做兒女應有的禮數。
趙王封樂毅于觀津，尊一寵一之，以警動于燕、齊。
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ldquo将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
将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将軍之意乎？&rdquo樂毅報書曰：&ldquo昔伍子胥說聽于阖闾而吳遠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鸱夷而浮之江。
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
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
離毀辱之诽謗，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
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
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
臣雖不佞，數奉教于君子矣。
唯君王之留意焉！&rdquo于是燕王複以樂毅子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複通燕，卒于趙，号曰望諸君。
趙王分封樂毅于觀津，對他十分尊一寵一。
以此來警戒燕國和齊國。
燕惠王便派人去批評樂毅，并道歉說：&ldquo樂将軍你過于聽信傳言，因為與我有矛盾，就抛棄燕國跑到趙國。
你這樣做為自己打算是可以的，然而，又怎能報答先王對你的一片恩情呢？&rdquo樂毅回信答複道：&ldquo從前伍子胥的建議被吳王阖闾采納，吳國的勢力一直擴展到郢地；而繼任吳王夫差不聽他的話，把伍子胥的一屍一體裝入皮囊抛進江中。
夫差不明白伍子胥對先王的建議是吳國得以成就功業的根本，所以沉下伍子胥的一屍一體一點兒也不後悔。
伍子胥不能早日看出不同的君王有不同的器量，所以一屍一體雖入江而魂靈仍怨憤不化。
免去自身的災禍，立就功業，以表明先王的心迹，是我的上策。
自己遭到别人的诽謗，從而使先王的英名蒙上恥辱，是我最害怕的。
但因為蒙受了不白之冤，就以新的一寵一幸為利益，謀算燕國，也是我在道義上絕不會做的。
我聽說古代的君子，與人斷交絕不口出惡言；忠臣被迫離開祖國，也不去辯解洗雪自己的名聲。
我雖然不成器，也曾多次從古代君子身上得到教益。
謹請大王明鑒。
&rdquo于是燕王仍封樂毅的兒子樂為昌國君，而樂毅也為修好睦鄰而往來燕國，最後死于趙國，谥号望諸君。
*田單相齊，過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一水不能行。
田單解其裘而衣之。
襄王惡之，曰：&ldquo田單之施于人，将以取我國乎！不早圖，恐後之變也。
&rdquo左右顧無人，岩下有貫珠者，襄王呼而問之曰：&ldquo汝聞吾言乎？&rdquo對曰：&ldquo聞之。
&rdquo王曰：&ldquo汝以為何如？&rdquo對曰：&ldquo王不如因以為己善。
王嘉單之善，下令曰&lsquo寡人憂民之饑也，單收而食之。
寡人憂民之寒也，單解裘而衣之。
寡人憂勞百姓，而單亦憂，稱寡人之意。
&rsquo單有是善而王嘉之，單之善亦王之善也！&rdquo王曰：&ldquo善。
&rdquo乃賜單牛酒。
後數日，貫珠者複見王曰：&ldquo王朝日宜召田單而揖之于庭，口勞之。
乃布令求百姓之饑寒者，收谷之。
&rdquo乃使人聽于闾裡，聞大夫之相與語者曰：&ldquo田單之一愛一人，嗟，乃王之教也！&rdquo 田單出任齊國國相，有次路過淄水，見到一個老人渡淄水時凍得直哆嗦，走出一水面時已不能前行。
田單便解下自己的皮袍給他披上。
齊襄王聽說後十分厭惡，說：&ldquo田單對别人施恩，是打算奪我的國位，我不早下手，恐怕以後會有變故！&rdquo說完一看左右無人，隻在殿階下有個穿珠子的人，襄王便召他過來問道：&ldquo你聽見我的話了嗎？&rdquo回答：&ldquo聽見了。
&rdquo襄王問：&ldquo你覺得怎麼樣？&rdquo回答說：&ldquo大王不如把此事變成自己的善行。
大王可以嘉獎田單的善心，下令說：&lsquo我憂慮人民的饑餓，田單就收養他們，供給飲食；我憂慮人民的寒冷，田單就脫一下皮袍給他們披上；我憂慮人民的一操一勞，田單也因此憂慮。
他正符合我的心意。
&lsquo田單有善行而大王嘉獎他，那麼田單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了。
&rdquo襄王說：&ldquo好。
&rdquo于是賞賜田單酒宴。
過了幾天，穿珠子的人又來見齊襄王說：&ldquo大王應該在群臣朝見時召見田單，在殿庭上緻謝，親自一慰勞他。
然後布告國内尋找百姓中饑餓者，予以收養。
&rdquo襄王這樣做後，派人到街頭裡巷去探聽，聽到大夫等官員互相說：&ldquo哦！田單疼一愛一百姓，是大王的教誨呀！&rdquo 田單任貂勃于王。
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傷安平君，相與語于王曰：&ldquo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将軍将萬人而佐齊。
今國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謝于楚王？&rdquo王曰：&ldquo左右孰可？&rdquo九人之屬曰：&ldquo貂勃可。
&rdquo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觞之，數月不反。
九人之屬相與語曰：&ldquo夫一人之身而牽留萬乘者，豈不以據勢也哉！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無異而上下無别。
且其志欲為不善，内撫百姓，外懷戎翟，禮天下之賢士，其志欲有為，願王察之！&rdquo異日，王曰：&ldquo召相單而來！&rdquo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退而請死罪，五日而王曰：&ldquo子無罪于寡人。
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
&rdquo貂勃從楚來，王賜之酒。
酒酣，王曰：&ldquo召相單而來！&rdquo貂勃避席稽首曰：&ldquo王上者孰與周文王？&rdquo王曰：&ldquo吾不若也。
&rdquo貂勃曰：&ldquo然，臣固知王不若也。
下者孰與齊桓公？&rdquo王曰：&ldquo吾不若也。
&rdquo貂勃曰：&ldquo然，臣固知王不若也。
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獨曰&lsquo單&rsquo，安得此亡國之言乎！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始，為人臣之功者，誰有厚于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興師而襲齊，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裡之城，五裡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馬而反千裡之齊，安平君之功也。
當是之時，舍城陽而自王，天下莫之能止。
然而計之于道，歸之于義，以為不可，故棧道木閣而迎王與後于城陽山中，王乃得反，子臨百姓。
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lsquo單&rsquo，嬰兒之計不為此也。
王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不然，國其危矣！&rdquo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
田單向齊王推薦貂勃。
齊王的九個一寵一幸臣子都想中傷田單。
争相對齊王說：&ldquo燕國攻打齊國時，楚王曾派将軍率一萬軍隊來幫助齊國。
現在齊國已經安定，社會也日趨穩固，何不派使者前去楚國道謝？&rdquo齊王問：&ldquo左右的人誰合适？&rdquo九個人都說：&ldquo貂勃可以。
&rdquo貂勃出使楚國，楚王予以熱情款待，幾個月不放他回去。
九個人又一齊對齊王說：&ldquo以貂勃一個人的地位能受到萬乘車馬的楚國重視，難道不是倚仗了田單的權勢嗎！田單與大王之間，不分君臣上下，況且他心懷不一良之志，對内安一撫百姓，對外關懷狄族，禮待天下的賢良人才，他的志向是想大有作為，希望大王明察！&rdquo過了幾天，齊王喝道：&ldquo召國相田單來！&rdquo田單非常驚恐，摘下帽子，光着腳，赤一裸一上身前來，退下時請齊王治他的死罪。
過了五天，齊王卻說：&ldquo你沒有得罪我。
隻不過要你行你臣子的禮節，我守我君王的禮節而已。
&rdquo貂勃從楚國回來，齊王賜宴招待。
飲到興頭上，齊王又喝道：&ldquo召國相田單來！&rdquo貂勃離開座位下拜說：&ldquo大王上比周文王如何？&rdquo齊王回答：&ldquo我不如。
&rdquo貂勃說：&ldquo是的，我本知道大王不如崐。
那麼下比齊桓公如何？&rdquo齊王回答：&ldquo我也不如。
&rdquo貂勃又說：&ldquo是的，我也知道大王不如。
然而周文王得到呂尚，尊為太公；齊桓公得到管仲，敬為仲父。
現在大王您得到安平君田單，卻直呼&lsquo田單&rsquo，怎麼能說這種亡國的話呢？何況自開天辟地，有人民起，做臣子的功勞，誰能比安平君更高？當年大王不能承守祖業，在燕國起兵襲擊齊國時，大王逃到城陽的山裡，安平君以人心危恐的即墨方圓三五裡城郭，疲憊不堪的七千名士兵，力擒敵軍大将，收複齊國千裡領土，這些都是安平君的功勞呀！如果當時他置城陽的大王不顧，自立為王，天下沒有誰能阻止。
然而他從道德禮義考慮，認為堅決不能那樣做，所以修築棧道木閣前去城陽山中迎接大王和王後，大王您才能得以回歸，治理百姓子民。
現在國家已經穩定，人民已經安甯，大王卻&lsquo田單、田單&rsquo地叫，小孩子也知道不該這樣做。
大王您趕快殺掉那九個家夥向安平君謝罪；不然，國家就危險了！&rdquo齊王聽從指責，殺掉了那九個幸臣并流放其家族，加封給安平君掖邑地方的一萬戶俸祿收入。
田單将攻狄，往見魯仲連。
魯仲連曰：&ldquo将軍攻狄，不能下也。
&rdquo田單曰：&ldquo臣以即墨破亡馀卒破萬乘之燕，複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rdquo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
三月不克。
齊小兒謠曰：&ldquo大冠若箕，修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骨成丘。
&rdquo田單乃懼，問魯仲連曰：&ldquo先生謂單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