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夫差違谏釋越勾踐竭力事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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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己已日有瘳,交三月壬申全愈矣。

    ”夫差曰:“何以知之?”勾踐曰:“臣聞于醫師:‘夫糞者,谷味也。

    順時氣則生,逆時氣則死。

    ’今囚臣竊嘗大王之糞,味苦且酸,正應春夏發生之氣,是以知之。

    ”夫差大悅曰:“仁哉勾踐也!臣子之事君父,孰肯嘗糞而決疾者?”時太宰嚭在旁,夫差問曰:“汝能乎?”嚭搖首曰:“臣雖甚一愛一大王,然此事亦不能。

    ”夫差曰:“不但太宰,雖吾大子亦不能也。

    ”即命勾踐離其石室,就便栖止,“待孤疾瘳,即當,遣伊還國。

    ”勾踐再拜謝恩而出。

    自此僦居民舍,執牧養之事如故。

    夫差病丙漸愈,——如勾踐所刻之期。

    心念其忠,既出朝,命置酒于文台之上,召勾踐赴宴。

    勾踐佯為不知,仍前囚服而來。

    夫差聞之,即令沐浴,改換衣冠。

    勾踐再三辭謝,方才奉命。

    更衣入谒,再拜稽首。

    夫差慌忙扶起,即出令曰:“越王仁德之人,焉可久辱!毖人将釋其囚役,免罪放還。

    今日為越王設北面之坐,群臣以客禮事之。

    ”乃揖讓使就客坐,諸大夫皆列坐于旁。

     子胥見吳王忘仇待敵,心中不忿,不肯入坐,拂衣而出。

    伯嚭進曰:“大王以仁者之心,赦仁者之過。

    臣聞‘同聲相和,同氣相求。

    ’今日之坐,仁者宜留,不仁者宜去。

    相國剛勇之夫,其不坐,殆自慚乎?”夫差笑曰:“太宰之言當矣。

    ”酒三行,範蠡與越王俱起進觞,為吳王壽;口緻祝辭曰: 皇王在上,恩播陽春;其仁莫比,其德日新。

    於乎休哉!傳德無極;延壽萬歲,長保吳國。

    四海鹹承。

    諸侯賓服;觞酒既升,永受萬福! 吳王大悅,是日盡醉方休。

    命王孫雄送勾踐于客館:“三日之内,孤當送爾歸國。

    ” 至次早,子胥入見吳王曰:“昨日大王以客禮待仇人,果何見也?勾踐内懷虎狼之心,外飾溫恭之貌。

    大王一愛一須臾之谀,不慮後日之患;棄忠直而聽讒言,溺小仁而養大仇。

    譬如縱一毛一于爐炭之上,而幸其不焦;投一卵一于千鈞之下,而望其必全,豈可得耶?”吳王咈然曰:“寡人卧疾三月,相國并無一好言相慰,是相國之不忠也;不進一好物相送,是相國之不仁也。

    為人臣不仁不忠,要他何用!越王棄其國家,千裡來歸寡人,獻其貨财,身為奴婢,是其忠也;寡人有疾,親為嘗糞,略無怨恨之心,是其仁也。

    寡人若徇相國私意,誅此善士,皇天必不佑寡人矣。

    ”子胥曰:“王何言之相反也。

    夫虎卑其勢,将有擊也;狸縮其身,将有取也。

    越王入臣于吳,怨恨在心,大王何得知之?其下嘗大王之糞,實上食大王之心,王若不察,中其一奸一謀,吳必為擒矣。

    ”吳王曰:“相國置之勿言,寡人意已決!”子胥知不可谏,遂郁郁而退。

     至第三日,吳王複命置酒于蛇門之外,親送越王出城。

    群臣皆捧觞餞行,惟子胥不至。

    夫差謂勾踐曰:“寡人赦君返國,君當念吳之恩,勿記吳之怨。

    ”勾踐稽首曰:“大王哀臣孤窮,使得生還故國,當生生世世,竭力報效。

    蒼天在上,實鑒臣心,如若負吳,皇天不佑!”夫差曰:“君子一言為定,君其遂行。

    勉之!勉之!”勾踐再拜跪伏,流涕滿面,有依戀不舍之狀。

    夫差親扶勾踐登車,範蠡執禦,夫人亦再拜謝恩,一同升辇,望南而去。

    時周敬王二十九年事也。

    史臣有詩雲: 越王已作釜中魚,豈料殘生出會稽? 可笑夫差無遠慮,放開羅網縱鲸鲵。

     勾踐回至浙江之上,望見隔江山川重秀,天地再清,乃歎曰:“孤自意永辭萬民,委骨異蜮,豈期複得返國而奉祀乎?”言罷,與夫人相向而泣,左右皆感動流淚,文種早知越王将至,率守國群臣,城中百姓,拜迎于浙水之上,歡聲動地。

    勾踐命範蠡蔔日到國。

    蠡屈指曰:“異哉,王之擇日也,無如來日最吉。

    王宜疾趨以應之。

    ”于是策馬飛輿,星夜還都。

    告廟臨朝,都不必叙。

     勾踐心念會稽之恥,欲立城于會稽,遷都于此,以自警惕,乃專委其事于範蠡。

    蠡乃觀天文,察地理,規造新城,包會稽山于内。

    西北立飛翼樓于卧龍山,以象天門;東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戶。

    外郭周圍,獨缺西北,揚言:“已臣服于吳,不敢壅塞貢獻之道”,實陰圖進取之便。

    城既成,忽然城中湧一出一山,周圍數裡,其象如龜,天生草木盛茂,有人認得此山,乃琅琊東武山,不知何故,一夕飛至。

    範蠡奏曰:“臣之築城,上應天象,故天降‘昆侖’,以啟越之伯也。

    ”越王大喜,乃名其山曰怪由,亦曰飛來山,亦曰龜山。

    于山巅立靈台,建三層樓,以望靈物。

    制度俱備,勾踐自諸暨遷而居之,謂薄蠡曰:“孤實不德,以至失國亡家,身為奴隸,苟非相國及諸大夫贊助,焉有今日?”蠡曰:“此乃大王之福,非臣等之功也。

    但願大王時時勿忘石室之苦,則越國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