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财陳氏買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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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楚靈王有一癖一性一,偏好細一腰,不問男一女,凡腰圍粗一大者,一見便如眼中之釘。

    既成章華之宮,選美人腰細者居之,以此又名曰細一腰宮。

    宮人求媚于王,減食忍餓,以求腰細,甚有餓死而不悔者。

    國人化①之,皆以腰粗為醜,不敢飽食。

    雖百官入朝,皆用軟帶緊束其腰,以免王之憎惡。

    靈王戀細一腰之宮,日夕酣飲其中,管弦之一聲,晝夜不絕。

     一日,登台作樂,正在歡宴之際,忽聞台下喧鬧之一聲。

    須臾,潘子臣擁一位官員至前,靈王視之,乃芋尹申無宇也。

    靈王驚問其故。

    潘子臣奏曰:“無宇不由王命,闖入王宮,擅執守卒,無禮之甚。

    責在于臣,故拘使來見,惟我王詳奪!”靈王問申無宇曰:“汝所執何人?”申無宇對曰:“臣之阍人也。

    托使守阍,乃逾牆盜臣酒器,事覺逃竄,訪之歲餘不得。

    今竄入王宮,謬充守卒,臣是以執之。

    ”靈王曰:“既為寡人守宮,可以赦之。

    ”申無宇對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自王以下,公、卿、大夫、士、皂、輿、僚、仆、台,遞相臣服;以上制下,以下事上;上下相維,國以不亂。

    臣有阍人,而臣不能行其法,使借王宮以自庇,苟得所庇,盜賊公行,又誰禁之!臣甯死不敢奉命。

    ”靈王曰:“卿言是也。

    ”遂命以阍人畀無宇,免其擅執之罪。

    無宇謝恩而出。

     越數日,大夫薳啟疆邀請魯昭公至,楚靈王大喜。

    啟疆奏言:“魯侯初不肯行,臣以魯先君成公與先大夫嬰齊盟蜀之好,再三叙述,脅以攻伐之事,方始懼而束裝。

    魯侯習于禮儀,願我王留心,勿贻魯笑。

    ”靈王問曰:“魯侯之貌如何?”啟疆曰:“白面長身,須垂尺餘,威儀甚可觀也。

    ”靈王乃密傳一令,一精一選一柄一中長軀長髯,出色大漢十人,偉其衣冠,使習禮三日,命為傧相,然後接見魯侯。

    魯侯乍見,錯愕不已。

    遂同遊章華之宮,魯侯見土木壯麗,誇獎之一聲不絕。

    靈王曰:“上國亦有此宮室之美乎?”魯侯鞠躬對曰:“敝邑褊小,安敢望上國萬分之一。

    ”靈王面有驕色。

    遂陟章華之台。

    怎見得台高?有詩為證: 高台半出雲,望望高不極。

     草木無參差,山河同一色。

     台勢高峻逶迤,盤數層而上,每層俱有明廊曲檻。

    預選楚中美童,年二十以内者,裝束鮮麗,略如婦人。

    手捧雕盤玉斝,唱郢歌勸酒。

    金石絲竹,紛然響和。

    既升絕頂,樂聲嘹亮,俱在天際。

    觥籌交錯,粉香相逐,飄飄乎如入神仙洞府。

    迷一魂奪魄,不自知其在人間矣。

    大醉而别,靈王贈魯侯以“大屈”之弓。

    “大屈”者,弓名,乃楚庫所藏之寶弓也。

     次日,靈王心中不舍此弓,有追悔之意,與薳啟疆言之。

    啟疆曰:“臣能使魯侯以弓還歸于楚。

    ”啟疆乃造①公館,見魯侯,佯為不知,問曰:“寡君昨宴好之際,以何物遺君?”魯侯出弓示之。

    啟疆見弓,即再拜稱賀。

    魯侯曰:“一弓何足為賀?”啟疆曰:“此弓名聞天下,齊、晉與越三國,皆遣人相求,寡君嫌有厚薄,未敢輕許。

    今特傳之于君。

    彼三國者,将望魯而求之,魯其備禦三鄰,慎守此寶。

    敢不賀乎?”魯侯蹴然曰:“寡人不知弓之為寶,若此,何敢登受?”乃遣使還弓于楚,遂辭歸。

    伍舉聞之,歎曰:“吾王其不終乎!以落成召諸侯,諸侯無有至者,僅一魯侯辱臨,而一弓之不忍,甘于失信。

    夫不能舍己,必将取人。

    取人必多怨,亡無日矣。

    ”此周景王十年事也。

     卻說晉平公聞楚以章華之宮,号召諸侯,乃謂諸大夫曰:“楚,蠻夷之國,猶能以宮室之美,誇示諸侯,豈晉而反不如耶?”大夫羊舌肹進曰:“伯者之服諸侯,聞以德,不聞以宮室。

    章年之築,楚失德也,君奈何效之!”平公不聽,乃于曲沃汾水之傍,起造宮室,略仿章華之制,廠大不及,而一精一美過之,名曰虒祁之宮。

    亦遣使布告諸侯。

    髯翁有詩歎雲: 章華築怨萬民愁,不道虒祁複效尤。

     堪笑伯君無遠計,卻将土木召諸侯! 列國聞落成之命,莫不竊笑其為者,然雖如此,卻不敢不遣使來賀。

    惟鄭簡公因前赴楚靈王之會,未曾朝晉。

    衛靈公元新嗣位,未見晉侯。

    所以二國之君,親自至晉。

    二國中又是衛君先到。

     單表衛靈公行至濮水之上,天晚宿于驿舍。

    夜半不能成寝,耳中如聞鼓琴之一聲。

    乃披衣起坐,倚枕而聽之。

    其音甚微,而泠泠可辨,從來樂工所未奏,真新聲也。

    試問左右,皆曰:“弗聞。

    ”靈公素好音樂。

    有太師名涓,善制新聲,能為四時之曲,靈公一愛一之,出入必使相從。

    乃使左右召師涓。

    師涓至,曲猶未終。

    靈公曰:“子試聽之,其狀頗似鬼神。

    ”師涓靜聽,良久聲止。

    師涓曰:“臣能識其略矣。

    更須一宿,臣能寫之。

    ”靈公乃複留一宿。

    夜半,其聲複發。

    師涓援琴而習之,盡得其妙。

     既至晉,朝賀禮畢,平公設宴于虒祁之台。

    酒酣,平公曰:“素聞衛有師涓者,善為新聲,今偕來否?”靈公起對曰:“見在台下。

    ”平公曰:“試為寡人召之。

    ”靈公召師涓登台。

    平公亦召師曠,相者扶至①。

    二人于階下叩首參谒。

    平公賜師曠坐,即令師涓坐于曠之傍。

    平公問師涓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