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晏列傳第二

關燈
王學孟譯注 【說明】這是管仲、晏嬰兩位大政治家的合傳。

    在這篇列傳中,作者對他們采取了贊美和褒揚的态度。

    管仲相齊,憑借海濱的有利條件,發展經濟,聚集财物,使國富兵強,與百姓同好惡。

    他善于“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

    貴輕重、慎權衡”,内政、外交功名垂著。

    他輔佐桓公,一匡天下,使桓公成為春秋時期第一個霸主。

    晏嬰事齊三世,節儉力行,嚴于律己,三世顯名于諸候。

    二人雖隔百餘年,但他們都是齊人,都是名相,又都為齊國作出了卓越的貢獻,故合傳為一。

     本文通過鮑叔和晏子知賢、薦賢和讓賢的故事,刻意探索和說明了如何對待賢才的問題。

    管仲其人,經商多分财利,謀事反而更糟,作官被逐,打仗逃跑。

    鮑叔卻不認為他貪、愚、不肖、怯和無恥。

    反而從囚禁中把他解放出來,并推薦給桓公,使之有機會一展才能。

    晏子貴為國相,卻以石父為知己,即使他在囚禁中,也要迫不及待地解放他,尊重他。

    一個地位卑賤的車夫,隻要知過自改,便予以提拔,薦為大夫。

    司馬遷極力贊美鮑叔和晏子,正是慨歎自己未遇解骖贖罪的知己。

    所以,他在贊語中說:“假令晏子而在,餘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

    ”此實乃本傳之真意。

     作者善于用特定人物的動作、個一性一化的語言刻畫人物的内心世界。

    石父雖賢,不幸而為囚犯。

    晏子遇到他解左骖把他贖出,載回家去,隻因“弗謝,入閨,久之,”就被石父深責并要求絕交。

    行文到此,作者寫道,“晏子戄然,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于厄,何子求絕之速也?’……晏子于是延人為上客。

    ”首句寫出晏子心靈深處的震撼,以及由震撼而形于外在的惶惑之色;二句補寫了由震撼而引發出的嚴肅、敬畏、謙虛、惶惑的表情;晏子的問話又以謙慮的口吻寫出他由解骖贖人的壯舉而引發的自矜心理;末句晏子的轉變也正是心理轉變的結果。

    廖廖三十餘字,把晏子由求賢到禮賢的整個過程和心靈深處的變化層次、一個完整的心态,形神畢肖地表現出來。

     通過典型細節,以借賓形主的手法刻畫人物。

    作者抓住車夫妻子從門間窺視的細節,來揭示一個女子的内心隐秘。

    從瞬間的窺視到提出離婚,禦妻的神色、姿态、心理已然活現,不僅閃躍着個一性一的光芒,也表現了她的心計、意念和獨特的看人标準。

    然而寫石父、寫禦妻、寫禦者,又是為了寫晏子。

    這種借賓形主的手法,使晏子的形象更加豐滿了。

     由于管、晏的事迹已見于卷三十二《齊太公世家》,故本傳隻“論其轶事”。

    此《史記》一書之互見法又一顯例也。

     【譯文】 管仲,名夷吾,是颍上人。

    他年輕的時候,常和鮑叔牙交往,鮑叔牙知道他賢明、有才幹。

    管仲家貧,經常占鮑叔的便宜,但鮑叔始終很好地對待他,不因為這些事而有什麼怨言。

    不久,鮑叔侍奉齊國公子小白,管促待奉公子糾。

    等到小白即位,立為齊桓公以後,桓公讓魯國殺了公子糾,管仲被囚禁。

    于是鮑叔向齊桓公推薦管仲。

    管仲被任用以後,在齊國執政,桓公憑借着管仲而稱霸,并以霸主的身份,多次會合諸候,使天下歸正于一,這都是管仲的智謀。

     管仲說:“我當初貧困時,曾經和鮑叔一起做生意,分财利時自己總是多要一些,鮑叔并不認為我貪财,而是知道我家裡貧窮。

    我曾經替鮑叔謀劃事情,反而使他更加困頓不堪,陷于窘境,鮑叔不認為我愚笨,他知道時運有時順利,有時不順利。

    我曾經多次作官多次都被國君驅逐,鮑叔不認為我不成器,他知道我沒遇上好時機。

    我曾經多次打仗多次逃跑。

    鮑叔不認為我膽小,他知道我家裡有老母需要贍養。

    公子糾失敗,召忽為之殉難,我被囚禁遭受屈辱,鮑叔不認為我沒有廉恥,知道我不因小的過失而感到羞愧,卻以功名不顯揚于天下而感到恥辱。

    生養我的是父母,真正了解我的是鮑叔啊。

    ” 鮑叔推薦了管仲以後,情願把自身置于管仲之下。

    他的子孫世世代代在齊國享有俸祿,得到封地的有十幾代,多數是著名的大夫。

    因此,天下的人不稱贊管仲的才幹,反而贊美鮑叔能夠識别人才。

     管仲出任齊相執政以後,憑借着小小的齊國在海濱的條件,流通貨物,積聚财富,使得國富兵強,與百姓同好惡。

    所以,他在《管子》一書中稱述說:“倉庫儲備充實了,百姓才懂得禮節;衣食豐足了,百姓才能分辨榮辱;國君的作為合乎法度,“六親”才會得以穩固”“不提倡禮義廉恥,國家就會滅亡。

    ”“國家下達政令就像流水的源頭,順着百姓的心意流下。

    ”所以政令符合下情就容易推行。

    百姓想要得到的,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