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受主知三老承顧命 逢君惡八豎逞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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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弘治八年以後,孝宗求治漸怠,視朝日晏,太監楊鵬、李廣,朋比為一奸一,蔽塞主聰,廣且以修煉齋醮等術,慫恿左右,害得聰明仁恕的孝宗,也居然迷信仙佛,召用番僧方士,研究符箓禱祀諸事。

    大學士徐溥,及閣臣劉健、謝遷、李東一陽一等,俱上書切谏,引唐憲宗、宋徽宗故事為戒,孝宗雖無不嘉許,心中總一寵一任李廣,始終勿衰。

    廣越加縱恣,權傾中外,徐溥憂憤得很,緻成目疾。

    不能拔去眼中釘,安得不成目疾?三疏乞休,乃許令緻仕。

    适鞑靼部小王子等,複來寇邊,故兵部尚書王越,貶谪有年,複遣人賄托李廣,暗中保薦,乃複特旨起用,令仍總制三邊軍務。

    越年已七十,奉诏即行,七十老翁,何尚看不破耶?馳至賀蘭山,襲破小王子營,獲駝馬牛羊器仗,各以千計,論功晉少保銜。

    李廣所舉得人,亦邀重賞。

    廣每日獻議,無不見從。

    會勸建毓秀亭于萬歲山,亭工甫成,幼公主忽然夭逝,接連是清甯宮被火。

    清甯宮為太皇太後所居,被災後,由司天監奏稱,謂建毓秀亭,犯了歲忌,所以有此禍變。

    太皇太後大恚道:“今日李廣,明日李廣,日日鬧李廣,果然鬧出禍事來了。

    李廣不死,後患恐尚未了呢。

    ”這句話傳到李廣耳中,廣不覺戰栗異常,暗語道:“這遭壞了,得罪太皇太後,還有何幸?不如早死了罷!”也有此日。

    遂悄悄還家,置鸩酒中,一吸而盡,睡在一床一上死了。

     孝宗聞李廣暴卒,頗為惋惜,繼思李廣頗有道術,此次或一屍一解仙去,也未可知,他家中總有異書,何勿着人搜求。

    孝宗也有此呆想,可知李廣盅惑之深。

    當下命内監等,至廣家搜索秘籍,去不多時,即見内監挾着書簿,前來複命。

    孝宗大喜,立刻披覽,并沒有服食煉氣的方法,隻有那出入往來的帳目,内列某日某文官饋黃米若幹石,某日某武官饋白米若幹石,約略核算,黃米白米,何啻千萬,不禁詫異起來。

    黃米白米,便是服食煉氣的方法,何用詫異?便诘問左右道:“李廣一家,有幾多食口?能吃許多黃白米?且聞廣家亦甚狹隘,許多黃白米,何處窖積?”真是笨伯。

    左右道:“萬歲有所未知,此乃李廣的隐語,黃米就是黃金,白米就是白銀。

    ”孝宗聽到此語,不覺大怒道:“原來如此!李廣欺朕納賄,罪既難容,文武百官,無恥若此,更屬可惡!”至此方悟,可惜已晚。

    即手谕刑部,并将簿據頒發,令法司按籍逮問。

    看官聽說,李廣當日,聲勢烜赫,大臣不與往還的,真是絕無僅有,一聞此信,自然一個個寒心,彼此想了一法,隻好乞救壽甯侯張鶴齡,昏夜馳往,黑壓壓的跪在一地,求他至帝前緩頰。

    壽甯侯初不肯允,奈各官跪着不起,沒奈何一力擔承,待送出各官,即親詣大内,托張後轉圜,張後婉勸孝宗,才得寝事。

     孝宗經此覺悟,乃複遠佞臣,進賢良。

    三邊總制王越,經言官交劾,憂恚而死,特召故兩廣總督秦纮,代王越職。

    纮至鎮,練壯士,興屯田,申明号令,軍聲大振。

    内用馬文升為吏部尚書,劉大夏為兵部尚書。

    文升在班列中,最為耆碩,所言皆關治平。

    大夏曾為戶部侍郎,治河張秋,督理宣大軍饷,曆著功績。

    是時為兩廣總督,疊召始至,孝宗問何故遲滞?大夏頓首道:“臣老且病,竊見天下民窮财盡,倘有不虞,責在兵部,恐力不勝任,所以遲行,意欲陛下另用良臣呢。

    ”孝宗道:“祖宗以來,征斂有常,前未聞民窮财盡,今日何故至此?”大夏道:“陛下以為有常,其實并無常制,臣任職兩廣,歲見廣西取铎木,廣東取香藥,費以萬計,其他可知。

    ”孝宗複道:“今日兵士如何?”大夏道:“窮與民等。

    ”孝宗道:“居有日糧,出有月糧,何至于窮?”大夏道:“将帥侵克過半,哪得不窮!”孝宗歎息道:“朕在位十五六年,乃不知兵民窮困,如何得為人主呢?”人君深居九重,安能事事盡知?故曆代明主,必采納嘉言。

    乃下诏禁止供獻,及各将帥扣饷等情。

     普安苗婦米魯作亂,由南京戶部尚書王轼,督師往讨,連破賊營,格殺米魯。

    瓊州黎人符南蛇,聚衆為逆,經孝宗用戶部主事馮颙計,以夷攻夷,懸賞購募土兵,歸巡守官節制,令斬首惡。

    轉戰半年,遂得平定,南蛇伏誅。

    孝宗益究心政務,嘗與李東一陽一、劉健、謝遷三人,詳論利害,三人竭誠盡慮,知無不言。

    遇有要事入對,又由孝宗屏去左右,促膝密談,左右不得聞,從屏間竊一聽,但聞孝宗時時稱善。

    當時有歌謠雲:“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

    ”還有左都禦史戴珊,亦以材見知,與劉大夏一寵一遇相同。

    适小王子、火篩等入寇大同,中官苗逵貪武功,奏請出師。

    孝宗頗欲準奏,閣臣劉健等委曲勸阻,尚未能決,乃召大夏及珊,入問可否。

    大夏如劉健言。

    孝宗道:“太宗時頻年出塞,今何故不可?”大夏道:“陛下神武,不亞太宗,奈将領士馬,遠不及前,且當時淇國公邱福,稍違節制,即舉十萬雄師,悉委沙漠,兵事不可輕舉,為今日計,守為上策,戰乃下策呢。

    ”珊亦從旁贊決。

    孝宗爽然道:“非二卿言,朕幾誤事。

    ”由是師不果出。

     一日,劉大夏、戴珊,同時入侍,孝宗與語道:“時當述職,諸大臣皆杜門,廉潔如二卿,雖日日見客,亦屬